另一种小径分叉的花园

《小径分叉的花园》是阿根廷大师博尔赫斯非常有名的一部短篇小说。里面谈到了迷宫一样的时间。来自这个灵感，我思考了空间的瞬间的这种相似性与混乱性，也可以成为“另一种小径分叉的花园”。

我住在这个城市某个角落的某栋楼的某个房间。窗外面我所能看到的视觉空间由一小片绿地和更远些的小山丘组成，一小撮房屋密集堆在山脚，我不知道房屋里的人们的故事，绿地里的那横七竖八的公路时常有车经过，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 

 我的视线越不过那座小山，我的故事孤零零掉在这个房间。

 雨已经下了三场，人们同样不知道我的目的地，我的故事。

这个夏日的某天我也是车里的某个乘客，我们行驶在盘山小路上，汽车轮胎硌着小石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仅仅容得下一辆车身的泥土路倚靠着山体，我注意到右边的粉红色牵牛花以及稍远一些的那几棵迎风树，是我们就要到家的标志。那天也是刚刚下过雨，泥土松软芬芳，我们吃过午饭就去地里采薄荷。满地的薄荷，茄子，向日葵和桃子，那些路草甲和路花乙，它们都在一起，分享着这个空间，遥望对面的群山成长着。我去看望了小时候种下的香椿树，就在没有门的厕所边上。我在下午时分吃着煮玉米，院子门前的竹林衬托得我手里的小玉米更加可爱，她还有一根小卷的头发。那天我门拍下了这么一张有趣的照片：

大伯家的一小面镜子就挂在外面的墙上，我猜镜子是从什么废家具上拆来的，它那么圆得精致，又那么和周围的简陋协调一致，在我们的身后是核桃树和桑树，还有一小片竹林。屋檐下面晾着几件旧衣服。这一幅乡村生活的图景，如此恬淡简单，我在里面又好像不在里面。

夏天的时候，当浓重的绿挡住这些房屋，没有人会知道生活在深山里的他们以及出现过几天的我们。就算不是夏天的绿，也没有人会在意生活在深山里的他们以及出现过几天的我们。

我使劲去想，那一天我为什么在那儿，那儿是如此偏僻，此刻我又为什么在这儿，这个角落如此冷清。从一座山到一座山，我都是这些空间里的过客，被偶然性丢进了这些空间的迷宫。这样是为了说明生活的本质，还是证明生命的孤独？

我住在这个城市某个角落的某栋楼的某个房间。又或者住在乡村的某个半山腰的某个村庄的某个房间。雨季的植物和这里一样葱茏，夏天的雨也可以连绵一整天。我漫步两个空间，命运般的某种相似之处让我说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幻境。在种种思绪中我终于清醒地认识到，我只是做了与《海上钢琴师》的主角1900不一样的决定：他决定永远不下船，而我走出群山，无法回头地踏上了陆地。

我在更大的世界里穿行，我在众多的房屋与人群里游荡。一个人需要多大的生存空间？一个人应该如何找到在这个世界的位置？我还在找寻，又悲哀地发现无法找寻，因为这个纷繁世界的一切正如1900所说：是一瓶太过浓烈的香水，是一个太过漂亮的女人，是一艘太大的船，是一次太长的航行。

我的视线越不过对面的山，我的故事连同我孤零零地掉进某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