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

  火车的晚点导致良一晚上八点多才到达学校，他匆匆地在阿姨那儿登记完领了钥匙，独自一人搬着大箱子一步一步往5楼挪。

  距离新生报到还有两天，良一来得算提前，所以楼里的人气还比较冷清，楼道里也很昏暗，为了省电，每隔一层开一盏晕晕乎乎的暖色灯，在夜色里摇摇欲坠。良一上到二楼，面前就是一团漆黑，上到三楼，鬼魅般的光影又会出现，以此类推，四楼楼道，又是一片黑，终于惊心动魄地上到5楼，良一喘了好大一口气。

  走廊里没有灯，昏暗中，良一听到转角处有水声，哗啦啦——哗啦啦——

  良一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有人吗？良一在心里想，并不敢喊出来。

哗啦啦——

良一辨别了很久，的确是水流的声音。于是放轻着动作拉着箱子往前走，他此刻很害怕制造多余的噪音，那样会扰乱他的心神。

  哗——哗——

  水声越来越近。

原来是水龙头没关，唉——良一舒了口气给它拧上。

看来有人来得比自己还早。

水池旁边的房间，良一用手机照了一下，511，总算是找到了寝室，终于可以好好地歇一会儿。

  良一打开锁，把箱子推了进去，借着手机的亮光，在墙上摸索一阵子，才把寝室的灯打开。

  “呼——”良一长长地吐了口气，累了一天，接下来得打个电话给父母，报个平安。

  “咚——咚——”

“咚——咚——”

起初以为是呼叫铃声的良一突然反应过来。

有人敲门。

本以为这么晚了应该没别人来，所以进门的时候良一顺手把门给插上了。

  “咚——”

  良一放下手机去开门，门外有个人，有些瘦弱，两手空空。

  “你是？”良一心里有些慌张，只把门拉开了一半，警惕性很高。

  门外的人：“我也是这间寝室的。”

原来是自己的室友。

  良一说了句你好，便开了门。

良一这才瞟到左边的上铺有铺好的被单，看来他来得比自己还早。

  “良一，我叫源。”

  良一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床位上都贴了名字和照片。”

良一看了一下，还真的是，不过……“你床上怎么没有贴？”

“我来得早，给撕了。”源说。

看来自己的神经过于紧张了，良一也放下了戒心。

  良一看了另外两位室友的名字，一个叫辰末，另一个叫博丰。

  “早点睡，良一，十一点之后会断电。”源说。

良一往上一看，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床，面朝着墙一侧。

没有声音，源上床的时候好像没有声音。

想到这儿，良一赶紧晃了晃脑袋，“哎，自己乱想什么。”

23:00

刷——灯熄了。

  第二天，良一醒得比较早，昨晚迷迷糊糊中流水声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可能是被吓到了，所以睡得不大尽心。源已经不在寝室，看来他睡得也不太好。

  良一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溢进了屋子，令人精神抖擞。今天该是个美好的日子。

  洗漱完，良一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挺帅气，还没欣赏个够，门外传来一阵拉杆皮箱的动静，随后便有人敲门。

  良一理了理头发，去开门，进来的有两个人，一个稍微高点，另一个戴着眼镜比较斯文。

“同学，你好，你好。”高点的人很礼貌地向着良一打招呼。而另一个人有些冷漠，让人感觉尴尬，他是辰末，人如其名。

  帮博丰和辰末整顿好各自的床铺后，良一就出门了。

他绕着学校周围转了一圈，顺便跑到隔壁的学校也转了很多圈，这里是六津大学，和自己的学校六谨大学只差一个字，读起来却差不多，很多人会把这两所学校弄混。良一记得月姐在这里读研，她开学还有几天，今天不在，良一想过些天再来找她。

  晚上七点钟左右，良一才回到寝室，源还没回来。辰末半躺在床上看书，博丰在打游戏。

21:00

出现了敲门声。

  “咚——咚——”

  “门没锁。”良一说。

“咚——咚——”

“请进，门没锁。”

“咚——咚——”

“bitch!”良一心里有些不乐意。

  却不得不下床去开门。

“不是说了门没锁嘛。”

门外的人是源， “抱歉。”源低着头。

  “这是新来的室友。”良一把两人指给源看。

博丰的注意力集中在游戏里，没有理会。

辰末瞥了源一眼，象征性地挥了挥手。

  “源，你去……”良一刚一回头，源已经上了床，面朝着墙一侧。

源还没洗漱过。良一心里有点介意，嘴上没有说出来。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好久，寝室里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忽然。

“晚上10:30会断电。”是源在说话，他依旧背对着良一。

“源，你记错了，是11:00。”良一纠正他，源可能太累了。

话音刚落，刷——灯熄了。

良一看看手机，10:30

怎么回事？昨晚明明是11:00熄的灯。

博丰还没反应过来，正在刷图，网突然没了，寝室也一片漆黑。

“什么鬼啊！”博丰叫唤道：“良一，你不是说11:00断电？赔我的装备。”

“行了行了，你这么晚打游戏还有理了？”良一也满脑子迷糊，11:00熄灯明明是源告诉自己的。

博丰无奈，上了床上也很不安分。“这么早，睡不着。”他嘀咕着。

  “我有些后悔填这个学校了。”良一说。

  “我也是。”博丰表示同感。

  良一给了个提议：“我们一人分享个自己的秘密敢不敢？”

博丰： “这就是所谓的寝室夜聊？”

辰末正开着夜灯看书，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

良一翻了个身，望向下铺的博丰，说：“博丰，你先来，爆个猛料。”

“我喜欢过我们高中的女老师。”博丰脱口就说了出来，“可惜她早就结婚了。”

  良一本来只是随便说说。博丰也真是勇敢，良一忍不住笑出声。

博丰：“你呢，到你了。”

  良一想了一会儿：“我，胆子特别小。”

“这算哪门子的秘密！”博丰不满意，良一也太不够意思。

“得，你这样我们聊不下去。”博丰说

“我有个秘密，那个，高考前，我跳过楼。”

这声音从左边传来，很轻缓，顺着源头去找，是源，源仍然背对着良一和博丰，面朝着墙一侧，若不是这句话契合主题，良一都以为源在说梦话。

跳楼两个字一出现，二人的心境立马发生了变化，良一紧张起来。

忙问源：“具体说说怎么一回事？”

“六津，六谨……”源话还没有说完。

  这时候，辰末合上书，关掉了夜灯，吩咐他们一句：“请你们早睡。”辰末就是这个样子，和别人格格不入。

  源沉默了一会儿。

寝室里安静了几分钟。

忽然，“骗你们的，早睡吧大家。”

源的声音来得总是出人意料。

良一愣住，吓得一身冷汗，源，在搞什么鬼。

  “切——”博丰对源的敷衍表示不满。

源的神秘让良一心神不宁，之后良一没敢作声。

聊天，就这么结束了。

早上，良一又是很早醒来，辰末在床上看书，博丰还没醒。

源，源呢？他又不在寝室，莫非他有晨练的习惯。

上午，良一莫名其妙地就走进了隔壁的六津大学。本只是想单纯地买个早饭，而后觉得昨天看到六津大学的门口的煎饼不错，到了门口，觉得还是进去走走吧，于是，良一又来到六津大学闲逛，其实，真正吸引他的是月姐吧，她呢，要明天才到。

良一是个敏感的人，观察学校里的人，看他们走路的姿态和眼神，良一便能分辨出来哪些是新生，哪些是老学长。

在操场边的一块树荫下，良一找到了个好位置坐下。周围也有不少人在聊天，大多数都是女生，看球场上的帅哥打球这是公认的女生最热爱的娱乐活动之一。

“你听说了吗？咱们学校之前有人跳过楼。”

前面有两个女生谈论着什么，并且声情并茂。

良一听这人不标准的普通话发音百分百确定她是新生，她应该还没有习惯过来。

“昨天刚听学长说过，好像是个男的吧。”

“原来是真的，听说他是表白失败太多次所以才……”

“唉，现在的男生怎么这样，搞得我以后都不敢拒绝别人了。”

“你……”

听这段对话良一觉得好笑极了，一来是那个“比较丑”女生居然有拒绝追求者的自信，二来是这种事情，传播的时候难免会添油加醋，所以从她们嘴里说出来，指不定改编了多少，没准儿原事其实是：某男生同时表白数名女生皆成功，男生不知所措，于是以自杀为借口回拒。

哈哈，良一想到着，发现自己也不由自主加入了传播谣言的行列。

  下午回到寝室后，良一发现源依旧不在，他每天都做些什么，真是个谜。

21：00

“咚——咚——”

有人敲门。

“请进。”良一说。

“咚——咚——”

良一也不想多废话了，去开门，是源。

“你去哪儿了。”良一问道。

源伸出左手往旁边指了指，良一侧过去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

往下看。

水声，水龙头又没关，到底是谁，这么没素质。

“哎哎哎，告诉你们个好消息。”

博丰把良一拉进寝室，很兴奋的样子。

“什么事啊？”良一问，也只有良一感兴趣。辰末在一旁看书，依旧冷漠。源不知什么时候又躺在了床上，面朝着墙。

“今晚不断电了！‘’博丰摇着良一的肩膀，拼命地晃。

良一：“啊？真的吗？”

“嗯呢！”博丰继续走到他的电脑前，“今晚我打游戏打到通宵。”

“晚上，10:00会断电。”

缓慢又清晰的声音，从左边发出，是……

是源吗？良一分不太清楚是源还是辰末。

“别听他们！不断电的。”博丰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回驳。

虽然如此，良一还是紧张，毕竟，他说的秘密，是真的。

良一，胆子很小

为什么这是一个秘密？

良一？

良一见到过自己的外婆，十岁的时候。这有什么稀奇的？问题是良一的外婆，在良一母亲出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

这是个秘密，良一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

“良一，胆子很小”

外婆笑着对良一说。

良一的注意力集中在时间上，

21:58

21:59

22:00

刷——灯熄了。

“靠，怎么回事？”博丰整个人僵硬住。

“良一，良一”博丰喊着。

良一浑身一颤，“良一，良一”外婆当时就是这么呼唤着自己，语气里充满了哀怨。

博丰走到良一床边，摇了摇良一的手臂，轻声喊道： “良一，良一”

良一这才缓过神来。

“良一，陪我出去上个厕所。”博丰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

良一下了床，两人轻轻推开门，出去了。

“良一，告诉你个事儿，我今天听别的同学说，学校根本就没有断电这个说法。”博丰抱着良一的手说。

良一疑惑：“什么意思，那这两天的电去哪儿了。”

博丰做了个嘘的动作：“小点声，我也很奇怪，所以就去找了楼下阿姨，她说，她从没有给这栋楼断过电，于是我跟她反应我们寝室的情况，白天她们找人来修过了，说没有毛病。”

良一：“那今晚确实又断电了啊。”

博丰的眼神变得奇怪：“我也不知道，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怪吗？源，白天的时候，就没有见过他。”

良一的心越跳越厉害，源的确很奇怪。

突然，博丰睁大了眼睛：“你看。”博丰指着良一后面。

“什么？”良一被博丰的表情弄得胆战心惊，他不敢回头。

“水，水……”

良一回头，水龙头没关。

“刚才还是关着的。”博丰感到恐惧。

“太吓人了！”良一想到这些天晚上总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我不想回去了，良一，我们去外面睡吧，睡宾馆，我出钱。”博丰的额头上冒着汗珠。

两人商量好，便从二楼的栏杆翻了下去。

第二天，良一和博丰一起去报到，填完一系列的表，两人来到辅导员办公室。

桌子上有一张班级名单表，良一浏览了一遍。

“你看！”良一拽着博丰让他看那张名单表。

“看什么？”博丰半天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良一：“源，名单上没有源！”

博丰惊住。

“咚——咚——”

“谁？！”良一被敲门声吓破了胆，想想前几日，他已心有余悸。

“你们胆子真大，老师不在你们也敢在我桌子上乱翻。”

原来是导员，一个年轻的大姐姐。

良一，博丰都低下了头，不知是为自己的过错惭愧还是看到漂亮姐姐变得害羞。

导员坐到办公椅上：“把你们红色的单子给我。”

博丰把单子交予良一，良一一并递给导员。

导员扫了一眼，良一、博丰。

“你们三人寝住得惯吗？比别的寝室少一个人不会觉得不热闹吧？”导员一边给单子盖章，一边打趣说道。

什么？三人寝？明明是四个人呀！

“老师，源是我们寝室的吗？”良一吞吞吐吐道。

导员：“源？谁呀，你们大一一百号人我信息我都看过了，对这个人没印象啊。”

“那您能帮我们查查他哪个寝室的吗？”良一说。

导员： “你们这些新生，事还挺多，来，自己输他的名字，在这个系统里就能找到。”

yuan  源

确定

“暂无此人信息。”

难道，博丰和自己担心的，是真的！

chen mo 辰末

确定

“辰末 18岁 男 xxxxxxxxxxxxxx”

辰末的信息是有的。

太可怕了！

良一想到一件事，转身就走了。

导员： “哎哎哎，你的单子还没拿。”

“给我吧，老师。”博丰说。他也满脸沉重。

良一拨通了月姐的电话。

“喂，良一”

“月姐，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良一，我下午到学校，你有空来帮我搬箱子。”

“你们学校，之前有人跳楼，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良一，这件事会有损我们学校的形象，你可不能乱传。”

“他叫源，是吗？”良一变得激动，不安。

“你知道啊，其实我认识他，他还帮我校对过论文，挺优秀的一个人，可惜了。你别听其他人的谣传，他跳楼的原因不是什么表白失败呀什么的，说来也荒唐，他说他本来想填的学校是六谨就是你们学校，弄错了一个字进了我们六津。想回去复读父母也不让，唉，可怜的人，高考前一个月跳楼了。”

良一的呼吸逐渐加快，两腿变得发软。

“对了，是，好像是5月11号发生的事情”电话那头继续传来声音，良一却感觉什么也听不到。

“良一，良一。”

…

良一和博丰下午回到寝室，果然，源不在，辰末也不在。

21:00

“咚——咚——”

“门没锁，请进。”良一说，

“咚——咚——”

“咚——咚——”

良一没有去开门。

“良一，良一”

第二天，楼下发现了一个人，满脸的血，躺在地上。博丰走近去看，是良一。

源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良一，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