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记忆总在特定的时间或者地点被激活,像终年潜伏在那里。人就是这样的东西,肉体只是形式上属于我们,大多数功能都是在可控范围之外的。猫先生上一次到新宿站已经是十年前。周遭并看不出有多大的变化,和他记忆里的新宿站没有太大出入。当然墙上的广告已经换成了当下最热闹的偶像团体。他回忆起当时在闸口外的地上贴着“地狱犬的挽歌”的标志,颇为醒目。
可能全世界的地铁站都一样,永远一成不变,除了广告。猫先生这样想着。随后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焦点,整个人被吸入到名为回忆的漩涡里。
等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后。选择在站内见面,这是一个很节省而且效率的方式,对于目的性的会晤来说。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才找到座位,坐下。从第三方视角看起来,他们周围像是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膜,如果真有人闲到去看他们一眼的话。虽然并排坐着,此时两个人也不会再互相挨着,即使已经是冬天,即使他知道她还是很怕冷。
“日本就是这样,不会休息。每个人都在以会社为圆心公转着。”她回国后像是变回了日本人,一身灰色的职业装,外面套着白色的大衣。“如果不努力就会变成多余的人…”
“看出来了。每个人都在拼命生活。你也很辛苦吧。”
“嗯。我们这样的社会新人自然要比别人更努力。你知道,现在就业率不高。好日子过去了。”她低下头审视自己的指甲,好像发现肉刺一样的盯着。
猫先生以为她说的好日子是指经济泡沫时代。后来他意识到是指在父母照顾下的读书生活,也就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但那时他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站台上报着电车进出的通知。车经过时带起了风,他把领子拉高,又看了看她的手。瘦长的手指仅从大衣袖子里伸出一小节,指甲修了很短,擦着蓝色的指甲油。他想象着此刻它们的温度,应该很冷,一如往年的冬天。
“其实我来,只是为了当面道别。”风的声音让他觉得自己的声音走了很远的路才转回来。
“我知道。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做的。”
“这也是我想说的。”
随后就是一长串沉默。离别到来的时候,语言只是多余的。任何的言语,也只是为了发出点声音打破这渐渐凝固的无声。但他的声带怎么样也无法工作。耳朵里听到水滴落下的声音,对时间的感知变的极其缓慢,渐渐凝固。
“我们走吧。我要回横滨。我先帮你找去千叶的车。”
时间有恢复了正常的速度,继续流动。
“哎!~没想到我们都在4号站台。”站牌前她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秘密。
接着就是礼节性的握手。果然是冷的,他想。随后就分别进了自己的那趟车,面对面站着。视线通过无光的站台,她站在那里,被车厢内温暖的灯光包围着。依然瘦弱,面孔和半年前一样。她的嘴唇动了几下,猫先生听不见。直到车门关闭,直到发车,他们都站在那里,向离别行注目礼。
十年后,他又站在4号站台,一辆去横滨方向的电车缓缓进站。她会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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