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5ga | 来源:发表于2019-03-01 22:58 被阅读0次

    这年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妈在一边说:“是你长大了,年对于小孩们还是一样的,吃糖,放炮,拿压岁钱。”说到放炮的时候她顿了一顿,这几年来,炮也没的放了,除夕的夜里,人人都躲在屋里,一派凄清。

    春晚还是一年更比一年花哨的春晚,饭菜也仍是屹然不变的鸡鸭鱼肉四大天王,缺点什么呢?缺了的是大年初一早上踩在脚下的红毯,缺了的是一通通烟花烧得半边天都明亮,缺的是人间气息,烟火味,缺的是燃烧起来的暖和,是人与人之间更近的温度。

    孩儿们都长大了。

    那些和弟弟在炮仗摊儿前流连忘返的日子早就不见了,那些弟弟四处窜着放炮我帮他打着掩护,同时还要谨慎地爱惜着自己粉色大衣的日子,一家人站在最后面看着鞭炮噼啪作响而我躲在最后的日子,在零点妈妈拉住我的手,在炮声连天中从奶奶家跑到几栋楼之隔的姥姥家的日子,都跟这年味一样,变得淡薄,变得沉寂,总有一天会被遗忘抛弃,然后烟消云散。

    那会儿的我也没想过,无论是这年呐还是人呐,可不就跟这炮仗一般,亮那么几下,响呢么几声,不也就没了。

    过了十点,是妈妈该离开去给姥爷烧纸的时间了。小孩儿是不被允许参加这个项目的。我对于姥爷的想念,仅限于他的绿布鞋、蓝帽子、和坐在沙发上为我鼓掌的身影,我习惯了他在我生命的缺席,甚至可以说在他离开了很多年后,我才真正明白了离别的意义。

    大人们说,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遇见。

    烧纸的场面小时候的我没见过,但我能想的来,一团火,就像生命一样,生命也是一团火。从星星点点烧到红黄色的火焰交织着向上窜,再到飘动着的火星,直到最后,一团灰烬,谁又能逃得过呢。

    谁都逃不过。

    姥姥的火焰熄灭了,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罐子里的橘子汁粉,流利的方言,膏药的味道也在记忆里愈发滚烫,永远变成了一根刺如鲠在喉,也如梗在心。沙发旁的拐杖变成了拐,再变成了折叠轮椅,最后空空如也的时候,我也从小孩儿变成了大人。站在人群的最后,我是最不起眼最不重要最小的外孙女,只是那片被世人称之为海洋般宽广的爱,腾起了化名为痛苦的巨浪,海啸过后,天地之前,一片悲怆的汪洋。

    如果扑簌簌的泪水可以改变生死,我愿意下辈子当一个只会流泪的水龙头,当时的我这样想。小时候人们常说,时间可以抹去疼痛与伤痕,可等到成为大人了才发现,那些曾经的重创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灰飞烟灭,只是大人从来都习惯着不形于色,习惯着把自己的不安、焦虑、悲戚不动声色地藏好,永远保持智慧、理性的一面。

    许多个因思念而张开嘴无声痛哭的夜晚,是我也在慢慢学着习惯大人的生活。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父母是隔在子女与死神中间的一道墙。”对于我来说,父母是墙,更老一辈的人是墙上的梁与屋顶,他们使我这团火笔直地燃烧,变得强大,变得明亮,而从不曾感受这世间的风雨飘摇。而如今,我的半边屋顶塌了,可我更害怕的是,疾病、疼痛,这些黑色的影子,在我的另半边屋顶上挥之不去。

    我无能为力,谁都逃不过。

    这些年的年啊,越过越没意思了,孩儿们都长大了,老人们也都更老了,没有炮仗,这夜,不响也不亮。如果说唯一的变化吧,那就是某些十字路口又多了些圈儿,生者是有形的火,燃烧着年华,逝者则是无形的火,让那些记忆,不断回温。

    在我的记忆里少有西安春秋的景象,总觉得脱掉棉袄没几天,便是如火的夏天,只有一八年秋天,她离开的秋天,在脑海里被拉扯成无限的长度。

    那个九月,雨水淅淅,北风萧瑟,月挂苍穹,一叶知秋。

    那火啊,燃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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