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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印记小小说三题

扶贫印记小小说三题

作者: 封面作家 | 来源:发表于2020-07-28 19:57 被阅读0次

        作者:李云华

       谷雨时节

          刘行长撂下电话,感觉这事非同小可,本来看赵大鹏是个可塑之才才寄予厚望的,把他放到卧牛场村任第一书记的历练历练,没历练成,倒是恋成了。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王美兰别说是村花,就是乡花、县花又如何?刘行长望着办公室的天花板骂了一句。

      两个月前,赵大鹏是和刘行长同一天离开行里的,按上级行的要求,赵大鹏到卧牛场村任第一书记,刘行长则到总行管理干部学院参加学习。上车前,刘行长握着赵大鹏的手悄声说,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别让我失望哦。赵大鹏露出两颗小虎牙,说,请领导放心,我刚才在大会上的表态说的都是心里话,还是那句话,不干出个模样我就不回来了。这期间,刘行长和赵大鹏通过十几次电话,无非是问问情况、注意身体、有困难及时向行里反应等等。卧牛场村地处本县西部山区,手机信号不太好,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但有一点刘行长听清楚了,赵大鹏在村里工作还算顺利,没有困难。

      学习结束后,这是刘行长头一天上班,本来准备利用上午时间开个会,跟大家汇报一下自己学习体会,再了解一下行里同志们的工作情况,早晨一进办公室就接到这样的电话,他索性找来办公室主任,让他通知下去,会议时间改为明天,又要了一辆车,去一趟卧牛场村,倒要看看赵大鹏作什么妖。

      已是谷雨时节,路两侧山坡上的梨花、杏花开得正浓。刘行长没有心思欣赏这些,玩味着早晨那个电话里的内容:我反应一下你们行里的赵大鹏的情况,他整天介和王美兰黏在一起,有时候还住在人家家里……电话断断续续,完整的内容就这些,刘行长喂喂两声,没有动静,对方挂断了,刘行长回拨过去,对方不在服务区了。

      对生活作风问题,刘行长还确实没嘱咐过赵大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哪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何况赵大鹏有一个美满的小家庭,妻子是小学老师,女儿刚满一岁。

      汽车从县道上下来,到了乡路上。

      刘行长琢磨着行里接替赵大鹏的人选,年轻的、工作能独当一面的还有五、六个,大李就是一把好手。想到这里,刘行长心里也就释然了,大不了舍出自己的老脸再让王部长撸一次,以前也不是没撸过。他觉得应该给赵大鹏打个电话,即使犯错误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毕竟是在一起工作过的同志。电话拨通后,刘行长问赵大鹏在村里吗?赵大鹏喘着粗气说在大妖精沟找牛呢,一个村民的牛跑丢了。刘行长说,莫不是王美兰家的牛吧?赵大鹏说不是……电话又断了。

      汽车缓缓地在一片泥潭边上停了下来,小王说,路返浆了,咱这车过不去。刘行长问到卧牛场还有几公里?小王说前面那个村子就是。

      刘行长下车,见路边的田地里有三三两两的农民在种地,他来到地头,一位六十多岁的农民正在歇脚,一头老牛在啃着田边的黄草。刘行长上去打招呼说,这片地是老哥你的?有三四亩吧。那老哥看看小汽车又看看刘行长说,是乡长吧,好眼力,差二分四亩。刘行长心中窃喜,蒙对了,又说,今年种地好像比早了一点。那老哥说,这你可外行了,谷雨种大田嘛,老话儿说得好,燕来谷雨前,没雨也种田;燕来谷雨后,有雨也下不透。今年的燕子刚过清明不几天就来了,八成是个好年头吧。

      刘行长对庄稼活是外行,就把话题转移到了老牛上,说,这真是一头好牛啊。老者笑呵呵地说,是啊,我天天和它黏在一起,快成我老伴儿了。刘行长心里一惊问,黏在一起是啥意思?老哥不好意思了,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农村的土话,是城里人说的哥俩关系好的意思。

      刘行长问,你们村里有叫王美兰的吗?老者说,我就叫王美兰。刘行长说,我说的是一个女人,也叫王美兰。老哥说,没有,卧牛场就我一个人叫王美兰。刘行长说,你怎么叫这样的名字?像个女人的名字。老者不高兴了,涨红着脸说,咋啦?我爹给我起的,都叫六十多年了,我大哥叫王美红,二哥叫王美青……刘行长知道自己失言了,忙向老哥道歉。心想,早晨的那个电话莫非是有人想表扬赵大鹏的?

      我的哥哥是李云龙

         元宵节那天晚上,熄灯号响过后,战友们陆续上床就寝了。我抬起头,见圆圆的月亮挂在窗户上,哦!又到元宵节了,该问候一下老家的父母了,于是,我钻进被窝里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我原计划今年春节期间是回家探亲的,又一次解释了今年没有回去的原因,叮嘱父亲没事的时候别到人多的地方凑热闹,疫情闹得正凶。父亲说:“你说的这些李云龙都跟我说过了。”

      我问:“李云龙是谁?”

      父亲迟疑了一会儿说:“我儿子,亲儿子,你得给他叫哥。”

      二十年了,我只知道父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父母老实厚道一辈子了,莫非……简直难以想象,而且父亲也不是开玩笑的人。我说:“捡来的吧?”

      父亲说:“是捡来的,是从咱们县农业银行捡来的。”我这才明白父亲说的是怎么回事,真能开玩笑。他接着说:“你都两年年没回家了,探亲的时候回家看一看吧,咱家的老房子要拆了。”

      我的家在辽西大山深处,从小家里穷,家里的老房子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建的,我参军前就已经破败不堪,早该翻建了。可父母年迈体弱,勉强靠种几亩薄地来度日,平时房子坏了只能简单地修补修补。赶上夏季连雨天,外面的大雨停了,屋里的小雨还是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房山墙是用三根木棍支着的,真怕哪天来一阵风把房子刮倒。

      我对父亲说:“您老两口子哪来的钱,没有钱,房子拆了,谁给你们盖新的?”

      父亲像是赌气似地说:“不用你管,会有人给我们盖的,村里的李云龙就会给我们盖。扶贫的干部说的还能有错?”

      我说:“我哥哥是扶贫干部啊,他哪来这么多钱给你盖房子。”

      父亲说:“你别给我犟嘴,说能给我盖就一定能给我盖。有一天下大雨,咱家的房子又漏雨了,我和你妈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时候李云龙冒着雨来到咱家,二话不说,爬上房子就帮着蒙塑料布,一不小心滑了下来,还摔伤了大腿。李云龙说咱家的房子年久失修,再不修住着太危险了。咱家是军属,又是贫困户,要帮咱家申请危房改造,没想到几天之后就有回信儿了,这不,过几天就要给咱家建新房。”

      转眼间到了七月份,我的探亲假批了下来,我赶紧乘火车再倒汽车回到了老家。

      站在两年没回的家门口,我呆住了,过去那破旧不堪的老房子,早已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三间亮堂堂的新房子。

      我对父亲说:“明天你一定要打电话让李云龙来咱家一下,我要认识一下,也表示一下感谢。”

      第二天早晨,父亲打了电话,李云龙爽快地答应了。我到集上特意买回了猪肘子和红螺湖大鲤鱼,临近中午,天下起了雨,我在家里等着李云龙,天快黑了他也没有来。父亲打电话问,说来不上了。我说:“这是什么人呀,下雨天能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要干呀,嫌雨天路上泥多,故意找借口不来吧。

      到了晚上,父亲得到了准确消息。原来村里的五保户刘大爷走丢了,刘大爷八十多岁了,没事的时候就爱屯里屯外的溜达,送他去敬老院他又不去,就一直在村里生活,今天这大雨天也不知道刘大爷去哪了。李云龙就找来几个年轻人去找,到了天黑才在妖精沟的大梨树下找到他。李云龙想扶刘大爷站起来,刘大爷龇牙咧嘴地捂着脚说脚崴了,李云龙一看可不是呢,脚都肿了,李云龙背着刘大爷回到家,又连夜到镇上给刘大爷买跌打损伤药去了。

      看来,是我错怪了人家李云龙,明天说啥也要见个面。第二天,我一大早就来到了村部,村主任告诉我说来晚了。原来李云龙帮着村里人建了几个大棚,在里面种起了香菇,长势很好,就是销路不好,李云龙天不亮就出门到外地去联系客户,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我真想好好会会我的这个哥哥,就在这时,我接到指导员的电话,要求我结束假期,提前归队,参加南方的长江抗洪抢险,没有办法,我只好第二天返回部队。

      在回去的路上,我加了李云龙的微信,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你要守好祖国的大门,咱爸咱妈就交给我了!”

       风波

           靠山屯平静得像一潭水,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过着相同的日子,有一天,有人向潭水仍了一块石头,溅起了层层波澜,这才打破了山村的平静。这个人就是被村民们称为赵书记的赵胜,他退休后回到了靠山屯。

      按说,赵胜不算是靠山屯土生土长的人,他四岁那年夏天,辽西发大水,女儿河的水像喝醉酒的野牛在河床里狂奔,黄澄澄的河水驮着树木、猪羊和房梁顺势而下。赵胜就是趴在半扇门板来到靠山屯的,后来,村民们送赵胜回家,可他的家人都在那次洪水中遇难了。村民们都说这孩子命硬,克父母,没人敢收留他,倒是赵六奶奶心肠好,留下了这孩子,取名赵狗剩,上户口的时候,警察把他改成了赵胜。赵胜十八岁参军,在团政委的职位上转业到当地的农业银行,当了行长,现在告老还乡了。

      赵胜的回乡触动了一个人的神经,他感觉有一种危机紧跟在他的身后,这个人就是村委会主任赵一万。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打开电视机,眼睛瞪着武打的画面,却一点儿没进入脑袋里去。他用脚蹬了一下老婆春花说,你说那赵胜不会把我的村长撬了吧?春花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不会。赵一万来了精神,你快说说,怎么就不会法儿?春花坐起来了,揉着眼睛,打个哈欠,说,你就是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遇事儿还不如个娘们儿,他的户口是在咱村里吗?户口是在咱村里不就结了?睡觉!明天还要去台子沟耪高粱呢。

      到了立夏,天渐渐地长了起来。赵一万一大清早正在院子里割韭菜,准备做蒸鸡蛋糕。这时,就听墙外有人和他打招呼,赵一万抬头一看是赵胜,自从那天晚上春花打开了赵一万的心结,他的心里敞亮起来。

      赵一万紧忙把赵胜让进院里,回应着赵胜说,赶巧了,今儿个是立夏,春花蒸鸡蛋糕了,大叔就在我这儿对付一口吧,咱爷俩喝两盅。赵胜说,你六奶奶也做了,日子还长着呢,等哪天的吧。和你说点儿正事儿,我想把组织关系迁过来,听说村里的刘书记到城里打工去了,你把他的手机号给我,我和他联系一下。赵一万说,这小庙哪容下大叔你这个大神啊?咋说你也是管着几百人的农业银行行长啊。赵胜蹲下来,一边择着韭菜一边说,我这几年走南闯北的去了很多农村乡镇,人家的变化很大,再看看咱靠山屯,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中央政策这么好,我们不带着老百姓富起来,我们就是犯错误!这时,春花拎着水桶走了过来,听到了赵胜的半句话,刚要和赵胜打招呼,就听门外有人喊,胜叔,六奶奶脚崴了!赵胜边往院外走边说,这事儿先有到这儿啊。

      赵一万瞅着赵胜背影,又感到了潜在的威胁。春花抬腿踢了一下赵一万的屁股说,发啥兔子愣?嘻嘻,敢情这个赵胜是犯了错误才回来的,快说说,是生活方面的还是腐败方面的?赵一万瞥了春花一眼说,别乱猜,该做饭做饭去。春花低头想,当那么大的官,一定是腐败过。

      没过两天,赵胜是个大贪官的消息在靠山屯传开了。有人说他贪了银行一百万,有人说他贪了五百万,新的消息只是在贪污的数字上不断攀升,不到三天,已经过亿了。又有爆炸性消息,赵胜跑了!

      时间是抚平波澜的手,一个月过去了,赵胜是个大贪官的消息渐渐淡出了人们谈资,恰恰这时赵胜回来了。有消息传出,赵胜是带钱来的,整整一个拉杆箱,装的都是钱!这是村民们知道的消息,村民们不知道的消息是赵胜把组织关系落到了靠山屯。并取得了赵一万的支持,通过土地流转,社员以土地承包权入股的方式,成立靠山屯小杂粮专业合作社。

      在合作社成立大会上,赵胜满含热泪,说,我是靠山屯的儿子,是靠山屯的老百姓养活了我,咱村哪家的门我没进过?哪家的饭碗我没端过?大恩不言谢,我这些年积攒了三十多万块钱,现在我无偿奉献出来,做为合作社的启动资金,中央有好政策,我们没理由不富起来。对了,这钱是干净的,我不是贪官。

      台下掌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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