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把车停好,茉莉低头快步上了电梯来到办公室。只偷偷瞄了一眼对面办公区的人就迅速开门闪进自己办公室,并马上转身把门锁上。害怕被同事们看见她来了,害怕他们来找她汇报工作。关上门,茉莉舒了一口气赶紧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右侧眼睛里通红像流了血。右脸脸颊青色的伤痕已经有些发黄,却更加明显。原本清秀漂亮的自己已经一脸破败。她心痛。瘫软的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粗粗的喘着气,胸口高低起伏,同时她的思想又是停滞的。脑子是僵的。一动不动就能坐上几小时。脑子里经常出现的问题是自己的挫败感,苦心经营的爱不过只是自己的妥协换来的残缺,尽管自己一再忍耐谦让,尽管自己里里外外一把手苦苦撑起自己的家仍然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想到这里止不住流泪。
她怯怯不敢望窗外,每次站在窗外都似乎有人要把我推下去。办公司是四楼,每次都小心翼翼望下去感觉还好,可是家里就可怕了。家里在32楼,只要现在窗边她就头晕目眩,最可怕的总感觉背后站着一个黑影,有一双黑手,一直努力着试图想要说服她并把她推下去。
嘭嘭嘭,茉莉听到内勤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赶紧从窗边收回思路,擦擦眼泪带上眼镜,去开门。"这是业务员这个月的报销单据"她说着把一堆单据放到桌子上。"你审了吗?没什么问题等下我签完字就直接去财务那里"按说清应该如往常一样的沟通方式。可是,此时她却张不开嘴啥也没有说,甚至没有要说话的欲望。她刻意回避着内勤的目光,装作低头看单据而垂下头。此时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痛,恐怕眼镜遮盖不住眼睛通红… "先放下吧我看完给你打电话"把内勤打发出去。内勤是一个很机敏的小姑娘,她似乎早早觉察到了清的不对劲,并不刻意去盯着清的脸寻找什么,低低的头应了一声马上就出去了。
门一关上,她走到镜子旁边再次查看自己情况分析别人是否分辨出,利落的短发失去了往日光彩,最可怕的是左眼那通红的血块十分明显,明明就能看得出是挨过一拳。她想起那天在商场里给儿子买鞋子,巧遇儿子同学爸爸,他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询问:你的眼睛是咋回事?她当时鼻子酸酸简直像哭,理智却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哭诉对象。于是她机智的撒了一个谎:儿子打球球飞了过来我没接住。
她对这个一起走过多年的人彻底死心。她不想看见他。她啥也不想干了,工作也置之度外。她一心只想离婚。她要离开这牢笼。她不能继续再昏庸任人摆布任人欺凌。她要回到自己。说到自己…
说到自己,清依稀追寻着模糊的记忆,自己是什么样…
有一天,他们一起开车出差谈一个项目,谈完以后开回省城途中,途径数次经过的那个湖,此时湖里碧波荡漾开满了荷花。更美妙的是此时小雨滴滴,滴落在荷叶上雨滴声特别响亮的雨声。很美,就是她喜欢的意境。她让他停车,她想去赏荷听雨。他照旧用庸俗的价值观嘲弄糊弄着她。"这路过不就已经看见你喜欢的荷花听过雨了?竟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这有什么好看,下着雨,赶紧回去不然雨越下越大"
这不是第一次,很多很多次,她就这样白白心痛的和他回到世俗里。可是那一次不同的是,她刚参加完一个课程回来。她似乎隐隐约约开始发现他和她的巨大不同则是扼杀她快乐源泉的原因。于是课程上她都决定要找回自己。所以这次她很生气很坚决的要求停车。他生气的停下车把她丢下就奔驰而去。她铁定了心要回到自己于是不慌不忙的撑着伞走到湖边一个垂钓者的伞下,收起自己的小伞,静静的坐在空位的椅子上,看着出水芙蓉般的荷花娇艳欲滴,听着雨滴哗哗急急的打在荷叶上。闻着荷花清香,混着一点点水塘腥味……
垂钓者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和他互不打搅,各自安静的欣赏着各自的意境。她呆了一个下午。仔细想了想和他的关系。就在那天,她产生了一个觉知,看到自己生活是那么苟且,不快乐。和一个压根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在一起苟且度日。不快乐的原因不止因为差距…
电话铃声响起,茉莉的思路被拉回来,看看是死党,她不想接,不知道说什么。她最近情绪低落到谷底,她知道她不能告诉他她被家暴了,也做不到强颜作欢陪他无聊敷衍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书法台上堆着之前写的欧楷楷书,那是她的爱好,娟秀的字体带给她视觉上的美感,她喜欢看,追求着达到字帖上的水平。可是,如今她似乎有点写不下去。她坐到桌子前,倒墨,裁纸,摊开字帖,拿起毛笔,轻轻蘸墨,慢慢在砚台边来回抹着捻着毛笔笔尖,小心翼翼下笔。第一笔,就已经走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心生厌恶写完这一个字,不敢细看,奇丑无比。沮丧的放下毛笔。心情更加低落。可是,书法是自己最大爱好呀。想到这里,她强迫自己又拿起笔,慢慢写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依然不能专注写字,她走神想到自己,年轻漂亮有能力,自己美貌如花又赚钱养家,不乏异性追求者,可是她始终对家庭不渝,她所有的朋友都觉得,她应该有一个非常宠爱她的老公,成熟稳重包容爱惜她的老公,可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是一个吃喝玩乐好吃懒做靠他养还大男人臭脾气动不动发脾气家暴的男人……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滴在了宣纸上,字上,字模糊了,纸湿了,她的眼睛已经流泪流的疼了……
她的心更疼,在抽搐,她觉得自己慢慢陷入巨大的深渊,那是悲痛欲绝的漩涡,她感觉全世界都已将她抛弃,都在嘲笑她的活该,她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她开始逃避所有人,不愿意接任何人电话,不愿意见任何人,常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呆呆的不动。默默流泪到无泪可流,原本漂亮的大眼睛里只剩下空洞迷茫和绝望。
沉溺于日以继夜的自怜和感伤里,常常饥饿到低血糖,但是每次吃饭,仅第三口就泪如雨下再也吃不下……
很快暴瘦。
她宾馆住了一段,又去姐姐家住了一段,最后,他来交涉,他要和好,让她搬回去,那是她的积蓄买的房子,她搬了回去,但是和他分房,绝不共居一室。抑郁症已经到了重度,先后辗转去国内最好的精神中心医院看病。
她几乎隔离了所有朋友。
从此,她再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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