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

作者: 千里雲深 | 来源:发表于2020-03-09 02:06 被阅读0次

    异类

    原创 黎涵钧 月光竹影  2019-10-10

    异类华晨宇 - 2016酷音乐亚洲盛典现场专辑

    又一次坐在了火车上,除了昏昏欲睡,我毫无心情做任何其他的事。即使早上还在计划要在火车上完成论文,看美国总统竞选的闹剧,还有读完《变形记》。看到火车上空空的座位终将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占据,我就充满厌恶,即使我也明白,我没有权利和理由阻止他们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但是,我还是以为,有些人并不配拥有他们用钱换来的东西。

    火车马上就要开车,却迟迟没有人上车,车厢里依旧是空空如也。我诧异地看着几乎空无一人的车厢,才意识到,那个城市发生的事,似乎不会再有人敢于去哪里度假了。

    除了我们。

    其实那里也没有发生什么。不过是一群无所事事的闲人,没事跑到街上去散步,喊着一些没有意义的口号,什么“停止气候变暖”之类,还有一些更为匪夷所思的疯话。我也同样不喜欢气候变暖,只是不觉得他们这样在街上走来走去除了阻碍交通会真的对气候有什么帮助。他们的“散步”具体有什么意义,我也并不关心,但至少它可以让这座城里的本来很贵的酒店价格暴跌,以至于现在以平时十分之一的价格,就可以在那里住一个星期。于是,我就和若秋约好,一起去那里玩一个星期。

    但是,看到空空的火车,我们这才感到慌乱——难道,传言会是真的?那个城市,真的已经危险得不能靠近?

    这样空空的车厢,也让我打消了睡觉的念头。旁边睡眼惺忪的若秋还在挣扎着喝咖啡,我问她道:

    “车上的人为什么这么少?”

    她好像听到了一个与世隔绝多年的人在和她说话。

    “你不看新闻的吗?那里乱成这样,还会有人去吗?当然,除了我们。”

    “喔。”我自己也发觉问得很无趣。“但是你如果有顾虑,我们也可以回去。”我说。

    “回去?你以为火车是你想回就可以回的吗?去就去,有什么好怕的。我都不信我在街上走,他们能把我……“

    “小声点!“我慌忙阻止她。不过看到空空的车厢里只有一个无人认领的小朋友在里面闲逛,我也并不觉得,会有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但奇怪的是,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变得这样小心翼翼。讲话的时候总担心会被别人听到,甚至是录音下来,然后被曲解或被误会,最终被找上麻烦。但通常几秒钟之后也会告诉自己这是所谓paranoid,却始终放心不下。若秋对我说:“你大概是患上了OCD(强迫症)。我可以介绍医生给你。”随后就发给了我一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若秋是医学院神经内科的学生,她的话,我通常是相信的。但这一次,我并不以为我的问题是一个医生可以治好的,因为,我确信自己曾经并不是这样,直到在这个初秋,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的大学里,有一个很好的平台,叫做“梨园论坛”。当然,和“梨园”没有任何的关系。据说这个名字是一群喜好在花前月下吟诗的文学院学生起的。这个平台,其实不过是让我们,针对校园里、社会上的事,针砭时弊、畅所欲言,有时也会稍稍抱怨一些自己的不满,得以发泄。这个应用,是我们学院一些很厉害的校友开发的。据说,他们在上学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地方倾诉自己经历的种种遭遇,有些人,虽然成绩很优异,却患上了抑郁症。

    我十分欣赏这个平台,也时常用它进行“发泄”,比如,遇到有人在地铁上大声地看《甄嬛传》,遇到有人随地吐痰,闯红灯等等,我统统会发上去。不为什么,就是看不惯任何我觉得不应发生的事。虽然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却又总想做一些也没有太大意义的事,以从心里上认为自己至少“做了些什么”。但是有一天,在思修课上,老师突然对我们这样说:

    “大家都知道梨园论坛已经被关闭的事吧。其实我们也不愿这样做,但是,既然有同学在上面发出了不当的言论,而且引发了很不好的影响,我们也不得不这样做,来保证一个健康良好的校园环境……”

    我难道真的是与世隔绝了吗?老师讲的事,我竟一无所知。我可能是沉浸在虚拟机营造的美好世界无法自拔,才发现现实的世界比我写的代码更加凌乱和不可思议。虽然最终没有知道那个同学发了怎么样的“不当言论”,但没有了发泄的平台,让我很是失望和愤怒。不过还好,那时,我在“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社团认识了文若秋,发现和她很有共同语言,于是,她就一度成为了一个类似“梨园论坛”的东西。我每天乐此不疲地和她讲述我的各种不良的所见所闻,比如——“又有人感冒了却不带口罩,还说‘有人规定不许戴’,笑话!”;“还有人没事在墙上粘贴各种各样的小纸条,既不是广告也不是海报,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还不许别人撕掉”,等等。直到有一天,若秋对我讲的这一切大同小异的故事忍无可忍,说:

    “这种事,你可以发在梨园论坛啊?对我说有什么意义?”

    “那个不是已经关了吗?”

    “你不可以用外网登陆吗?”

    天,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学校只是禁止我们用内网使用那个论坛。于是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便开始用自己的移动网络登陆论坛。虽然比较昂贵,但为了满足“自我发泄”的需求,我还是愿意付出这样一笔消费。

    这一天,又是上思修课。我在昏昏欲睡中,勉强听到老纸在说类似这样的话:

    “有一个崇华的同学,竟然在梨园论坛上公开辱骂程校长!他现在已经被停课检查了。我希望大家要引以为戒,以这样的行为为耻。”

    课间的时候,有几个女同学在我后排小声议论:

    “这个人是不是傻啊?他在那里骂我们校长,难道以为校长看不见吗?真是活该!”

    “是啊,我也觉得这应该是他自找的。“另一个同学也说道。

    “那你们知道他发了些什么吗?”

    “好像是发了什么类似‘这一任校长远不如上一任’的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一个女生以微弱的声音说道。

    “可是那个平台不是已经封了吗?为什么学校还要管上面发的东西呢,而且还是外校同学发的……”

    最后一句话惊醒了我。挣扎了一个小时十五分钟,都不如这句话能全部赶走我的睡意。

    是啊,那个平台已经封了啊,为什么校长还要管上面发的东西?难道是不许我们看,他自己却还在一直关注?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老师还要主动告诉我们上面发的东西?其实如果他不说,像我这样如同住在世外桃源的人都未必会知道的。我越发不解。而且这一次,居然都牵扯到崇华的同学。崇华是我们学校一街之隔的另一所大学,有空的时候,我会去那里吃饭、听讲座。我甚至担心,已程校长的作风,这样的事,恐怕会影响到我们两所学校的关系,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我可能连这样的自由都没有了。

    第二节课又开始了。还是思修。这一次,我虽然没有打算听课,但无论如何还是清醒了。我打算继续和面前的lunix虚拟机进行一些荒谬可笑的交流。但我感觉他好像不明白我想要他做什么。于是我暂时放弃它,打算听一听课。但是莫名其妙,脑海中还不断浮现隔壁大学的那个同学因为骂了校长被停课检查的事。我不禁为他感到惋惜,因为能考进崇华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真的不希望一个同学因为这样的事被停课,甚至……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自己不也是两天前在那里发了一个帖子?虽然不是关于校长的,但是实在抱怨为何学校的食堂“那么难吃”……不行,我必须赶紧删了它,如果我因为这个被加上“有损学校名誉”的罪名岂不是麻烦?而且,学校已经禁止了用这个论坛,我却在发东西,而且还是实名……这个罪名已经足矣给我找上麻烦了。我不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开了自己的移动网络删掉了那个帖子。然后还补发了一些“庆祝我校建校55周年”的话来打掩护。然后,我才稍感安心,假惺惺地望着老师“听课”,但仍然并不理解他在说些什么,好像他说的语言比我面前屏幕上的“cd, pwd, ls”还要抽象。

    虽然这个潜在的危机已经被我解决,但从那以后,我这样一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人,却突然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连平时在街上讲话,尤其是说一些关于学校的“坏话”时,都几乎要低声细语。直到有一天,若秋见我这样,禁不住问:“你为什么最近说话总是这样小声?这是校园里,又不会打扰到别人?”

    于是,我就把关于“梨园论坛“的一切前因后果讲给了她听。

    但没想到,她听到后的反应竟是大笑了好一阵,然后说: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以为别人没事会跟踪着你偷听你说话然后给你打小报告吗?你想多了。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们上解剖课,老师怕我们过于恐惧,就在课上公然说让我们想象面前的那个僵尸就是程校长……哈哈哈。”

    听了这样的言论,我不由得惊恐,“嘘!你小声点,当心校长就在身后!”

    “怕什么?”若秋却不以为意,“如果真的在身后,难道我不会跑吗?哈哈哈……”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大笑,却难以想象,为什么她的世界与我的这样不同。为什么她的老师可以公开开这样……不尊重校长的玩笑,虽然,我也觉得这样很好笑。后来我明白,可能是因为,若秋的医学院是在一个比较偏远的校区,毕竟鞭长莫及。而我,却是在主校区,也是校长所在的那个校区。

    不过后来,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若秋也似乎习惯了我这样,不再骂我“有病”了。不知不觉,秋学期已经接近尾声,我们在冬学期开始前中间会有一个星期的假。于是她就大胆的提出了出去玩的这个建议。想来想去,目前也只有去这个地方最便宜而且游客少,于是我们就坐在了这趟火车上。

    这时,那个无人认领的小朋友突然走到了我们座位边上。若秋下了一跳。禁不住叫了一声。我说:“

    “一个小朋友,你怕什么?“

    若秋说:“那当然。就是因为是小朋友啊。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超乎你想象的事。”

    “哦这样。那你为什么还去做那种家教?去交一群上小学一二年级的小朋友?”

    若秋无奈地摇头,“没办法,因为贫穷啊,否则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提起家教,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因为我给他们讲课时,通常会读一些童话寓言故事,读完,我会和他们讨论寓言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可是有一则寓言,我却始终不知道讲了什么。当然,并不是它表面上的意义,是不知它蕴含着什么我没有理解的意思。不如我读给你听听?“

    “好啊!“我说。再没有什么可以像这样缓解我的困意以及火车上的无聊时光。

    于是她从手机上找到了那篇文章。“为了以后可以重读,那天我特意把这篇文从书中拍了下来。“于是她开始小声给我朗读——

    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有这样的兄弟二人。哥哥是一个出身显贵,知书达理之人,清秀通雅,风度翩翩。弟弟却不小心自幼流落江湖,不学无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有一天,他们却成了邻居。哥哥毕竟是有修养的人,面对这样穷困潦倒的邻居,虽心里瞧不起,表面上对他也还是彬彬有礼;弟弟虽然没有文化,却也懂得自强不息,艰苦奋斗。哥哥见其甚为好强,便以君子之心慷慨相助,教其识字看书,还不时给予物质支持。面对这样一个有才华的哥哥,弟弟也是毕恭毕敬。终于,弟弟没有辜负哥哥的心意,在自己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有文化,同时也积累了一些财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像从前那样落魄了。可是,他还总是改不了以前的一些坏习惯,比如不讲卫生、大声喧哗,爱占小便宜等等。对于这些,哥哥其实百般厌恶。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性早已根深蒂固;更可怕的是,弟弟从来不以为这些毛病也算是问题。于是,有了一定资本的弟弟开始敢于肩并肩地和哥哥行走在大街小巷。可是,哥哥心底还是有些看不起这个在他扶持下崛起的弟弟。虽然,他也深知,弟弟的崛起也同样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但是如果没有这样一个邻居给他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一切又怎么会这样顺利呢?然而,愈发强大的弟弟已经不屑于像从前那样毕恭毕敬地对待哥哥了。他甚至开始觉得,作为邻居,哥哥的一切给予都是天经地义,而自己的成就,也是得到得理所应当。于是,每当他肩并肩和哥哥一同走在街上时,便显得尤为趾高气扬,好像自己比哥哥还要高过半尺。哥哥见弟弟这样,心里便愈加看不起他,甚至觉得,像弟弟那样出身的人,本来就配不上自己的援助,但如果他这样说出来,路上的人,不但不会同情自己,反而会嘲笑哥哥仗势欺人,所以他又不得不把一切默存于心,表面上对弟弟还是尽量的彬彬有礼。既然哥哥已经对这个弟弟愈加没有同情以及好感,除了表面的礼貌,也不屑于与他有更多深入的来往。但是哥哥也明白,和这样一个有经济实力的弟弟来往,二人相互取长补短,也有利于自己未来的发展,所以对此,他心里也十分矛盾。然而,弟弟反不以为意,看到哥哥有些疏远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的财富威胁到了哥哥,因而心底下嘲笑哥哥江郎才尽,自己更为狂妄自大,虽然那些坏毛病还是改不掉,却看着自己越积越多的资本,巴不得哥哥马上拜倒在他的脚下。由于哥哥近期已经很少再与弟弟肩并肩同行在街上,不少路人也真的以为,哥哥可能是觉得自己被后来崛起的弟弟比下去了,没有脸面在和弟弟同行。于是有些人为哥哥感到惋惜,有些人赞叹弟弟“真有钱”,还有些人,像弟弟一样嘲笑哥哥;唯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留心地跟在兄弟二人的身后,终于闻到了哥哥干净整洁的衣襟素来留有清香,而弟弟的身上却因不爱洗澡总是散发着隐隐恶臭。于是,他们猛然醒悟,为什么哥哥不愿与弟弟同行。是因为,有许多与生俱来的东西,在时间的作用下,把人塑造成了截然不同的气质,无论后天怎样生硬地模仿,也模仿得不像,即使他们不过是一墙之隔的邻居。

    若秋就这样一口气读完了,拿起杯子喝那杯还没有喝完的咖啡。

    我沉默了一小阵,对她说:“这——不就是讲了两个兄弟之间分分合合的事吗?具体的细节我可能记不清了了,但大概就是说,朋友在一起即使有分歧或者差异也不应相互排吧?”

    若秋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说:“那时我觉得也是这样。我也是这样给那些小孩子讲的。可是,我读的时候,却总觉得它在说另一种意思。但我也说不清,因为我想,给小孩子的书,总不应该教一些消极的东西吧?”

    “那当然!我想你应该也是想多了,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岂不是从小学就就语文挂科了哈哈……”

    若秋叶觉得有道理。所以我们就没有针对这个寓言故事继续讨论下去,但又是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寓言告诉我们的道理并不是我说的那一个,或者,它本来就没打算告诉谁一个道理?这时候,若秋突然叫我看窗外——此时我们正经过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有几座小房子在绿意葱葱的群山之间冒着徐徐炊烟——我也被眼前的这幅好似山水画的风景迷住了,慌忙拿出手机来拍照。于是,那个问题,我也没有继续想下去。

    如果每一个问题我都要去这样去仔细思考,那我还有时间去游山玩水,或是去完成作业吗?我想。与此同时,脸上居然还下意识地漾出一丝微笑。

    接下来,火车逐渐开进隧道。没有什么风景可看,若秋已经在一旁昏昏欲睡。看来咖啡也不可以除去她的困意。我打开手机,也试图听一些歌让自己睡去,或是把自己带到一个不是现实又异常真实的虚假世界。因为我确信,那里有我想要的一切。

    但是我的耳机里却开始循环播放华晨宇的《异类》。不知为何,这首歌竟然异常符合我近期的心境。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除了身边的若秋,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让我毫无压力的交流。不知她是不是,但我已经可以肯定地说,自己就是那样一个“异类”。

    不知是不是窗外的秋色凝结着过多诗意,我居然想写诗,或许并不是诗,只是心中浮现出几个凌乱的句子,恰好构成了韵律。于是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了下来:

    假如世上有一种花

    选择只在阴雨天绽放

    我会希望

    春夏秋冬都是连连阴雨

    不再想在虚伪的现实中认真做戏

    只想珍惜一分一秒的欢愉

    不再想让每一个表情

    都被他人的目光安排

    却从不敢弹奏出

    那首练习许久的乐曲

    一直永无止境的追寻

    却难以解决心中的疑虑

    多少次在白天的阳光下挣扎

    只为等待深夜上演的话剧

    如果世上的异类

    终有一天会相遇

    是否也会有快乐的结局?

    2016年10月28日星期一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异类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jnmedh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