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前的最后一节是我的兴趣活动课。正上着课,科学老师推门而入,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出去。正好刚给学生布置了作业,便让他们专心完成作业,我带着满腹疑问跟了出去。
门外站着三个我班上的学生,两个男生一个女生。女孩子颖还红着眼睛,抽抽噎噎,看起来受了委屈。其余两个男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站在科学老师身后。又是一出科学课上的闹剧,我心里苦笑着,等科学老师发话。
“这个胖子是罪魁祸首,撺掇那俩在我课上打架”,她气愤地指着我们班最胖的亨继续说:“他先抢了颖的作业,传给煜,指使煜撕了颖的作业,俩人争执间动起手来,亨还在旁边拍手叫好。”
三人都不辩解,看来已经审问清楚,都默认了事情的经过。亨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在说,就是我干的,你们能拿我怎么办。我摇摇头,确实有些无奈。亨的课堂纪律差,我自己也是深有感触的,除了科学老师,还曾收到过美术老师、音乐老师等多位科任老师的投诉。哪怕是我的语文课,有时他也一样肆无忌惮,屡次提醒无效后我只能让他站在角落里面壁思过。等下课铃一响,这只窜天猴又获得了自由,教室里最嚣张的笑声往往都出自他所在的角落。
有时和他单独谈话问他为什么课上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扰乱课堂纪律,他就呵呵傻乐也说不出什么理由,一切都只是好玩,仅此而已。我也尝试过和亨的父亲在QQ上沟通,他的态度一直都恭敬客气,答应会在家好好管教,为老师添麻烦而感到抱歉,然而第二天过来,亨还是老样子,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科学老师也曾做过我们班几周的班主任,对亨也有一些了解。她话题一转,尝试用情感战术打开亨的心扉:“你现在不想好好学习,得让爷爷多失望啊,放学被留校,爷爷在校外等你那么长时间,你就不心疼爷爷吗?”
她的话让我打开了思路,对啊,一直以来,对犯错的亨,我总是采用严肃批评的方式,怎么从来不曾想到通过爷爷这个重要的人物,让他柔软下来,产生改变的内驱力呢?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呀,好像平时特别忙。”
“不知道。”
两位老师面面相觑,六年级的孩子还不知道爸爸的职业,也太匪夷所思了。
“啊,你这么不关心爸爸吗?连他的职业也不清楚。”
亨摸摸脑袋:“好像是销售。”哦,这就解释得通了,前几天我还看到他爸爸的QQ空间上传的照片定位在海南,看起来西装革履,确实像个销售。
“那你妈妈呢,我从来没有和她交流过,她好像从不关心你的学习。”
“她没时间。”对于妈妈,亨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都这么忙的吗?平时家里就只有你和爷爷?”
“差不多。”
我和科学老师交换了个眼神,对这孩子的不成器,似乎找到些缘由了,果然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我试探着:“爸爸忙着到处跑,下次我要找时间预约和你妈妈见个面,我听不懂你爷爷的话,还是得找妈妈。”
亨有些急了,他支支吾吾:“我妈,我妈……”
我突然灵光乍现,直接迸出一句:“是不是你亲妈?”
亨的防线似乎突然崩溃了,眼角微红,摇摇头说:“不是。”
这一刻,似乎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得到了解答。
亨抹着眼泪告诉我们他的“秘密”:他的亲妈在他三四岁时就和爸爸离婚了,现在的继母带过来一个姐姐,已经是读高中的年龄了,脑袋却不灵光,继母一心只在姐姐身上。爸爸做销售,常年在外跑,经济方面都满足他,但家里只有爷爷奶奶照顾他的日常,学习方面无人关注,像野草一样任其发展。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出去秋季社会实践,亨买了个四五百的车模纪念品,我问他带回去会不会被爸妈打,他得意且肯定地说不会,已经给爸爸打电话获得允许了。原来如此,平时精神上无法给孩子的关爱,只能靠经济去弥补。
很多孩子的问题,其实都可以从原生家庭中找到答案。家长们遮遮掩掩,刻意回避,或是不知如何向老师开口,老师也容易忽视对学生家庭情况的了解。但其实这些特殊情况恰恰是我们教育孩子的关键契机,倘若错过了它们,我们也就错过了及时解开孩子心结的黄金时期。对孩子的习惯性问题,倘若几位任课老师能一起讨论会诊、分析原因,也能更快拿捏住问题的症结。
经过此次交流,我们鼓励亨不要因为自己的原生家庭自卑,甚至出现自暴自弃的现象,而更应该严于律己,不让照顾他的爷爷失望,在学习上通过努力改变现状,成长为一个让家人欣慰的男子汉。很明显,因为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似乎更愿意倾听我们善意的鼓励,而不同于抵触往日老师因不知内情,只会一味愤怒地批评。像这样坦诚相对的心灵对话,应该建立在对学生家庭情况了解的基础上,我们做老师的应该更主动地去了解孩子不良现象背后的动因,这是这一课我学到的教育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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