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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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云城的天气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多云。莫可拖着匆匆收拾好的行囊，可怜兮兮地坐在人行道的坎儿上。不远处的天空灰蒙蒙，看来向来多雨的云城又要下雨了。

一个人，一座城，一生心疼。莫可忽然想起这句话，自己在这座老城出生长大。原先有家人、朋友、同学，如今却只剩自己，想来真是讽刺。

“你给我滚出这个家！”父亲这句绝情的话，伤透了莫可的心。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莫可已经懒得解释。父亲被那个才比自己大几岁的女人迷惑，赶走了妈妈，现在，连亲生女儿也赶走。

“轰——”一声惊雷吓得莫可身躯一震，雷声掺杂着闪电，一下子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莫可狼狈地拖着行李箱找地儿躲雨。

这可怎么办？自己刚刚太冲动，忘记带钱包出来。现在刮风下雨地，自己又身无分文，晚上要住哪啊？莫可在原地思来想去，踱来踱去的步伐泄露了她的紧张。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莫可不认理地一次又一次拨打好友的电话，得到的回复都是空号。对了，她前阵子说过要出国玩个把儿月，现在应该在国外吧。唉，看来自己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

莫可不停地翻着通讯录，发现在这关键时候可以麻烦的人少之又少，而那几个少之又少的人又不在云城。一辆小车疾驰而过，溅得莫可一身水。可恶，连车都来欺负我！莫可想起今天受的种种委屈，双眸蓄满了泪水，瞬间便夺眶而出。小巧的鼻子因为哭得凶变得一抽一抽的，嘴巴却倔强地噘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电闪雷鸣间，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莫可的视野。温雅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走来，本就娇小的身躯，在伞下显得更加单薄。莫可认清来人的面孔，生生忍住了决堤的泪水。情敌见面，不能输！何况她不止是情敌，是曾经的小三！

“可可，你怎么在这淋雨？”温雅的声音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温文尔雅，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和愧疚。

莫可灵动的双眼瞪着温雅，像是从牙缝里发出声音：“怎么？来看我出洋相？”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拍牛仔裤上的尘土。可是那段往事，却不能像那尘土一样，轻轻地拍拍，就过去了。

温雅将伞的大半边移到莫可头上，“可可，我为过去的事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声音里满是讨好。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还在这给我惺惺作态地求原谅，有意思吗？”莫可推回了那移到自己这边的伞杆，大步走向雨中。

莫可穿着运动鞋跨着大步，后头的温雅穿着高跟鞋，撑着伞不顾形象地小跑着。

“莫可！你非要这样吗？你不原谅我没关系，可你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啊！”温雅索性扔掉那只碍手碍脚的大伞，大步追上莫可，用力地拽住她的手臂。

莫可因为淋雨淋久了，又跑了一段路程，已经没有力气和温雅抗争，只能任凭温雅将自己拉上车。

汽车缓缓地开着，车里一片沉默，却又不尴尬。有人说，如果两个人相处，即使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那对方就是自己值得交的朋友。可惜，莫可和温雅以前那段难得可贵的友情，已经因为爱情的介入变得千疮百孔。

“谢谢！不过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原谅你，等我有钱了就会把房费给你补上。”莫可一踏进房门就跟温雅约法三章。

温雅无奈地笑了笑：“好好好，你爱什么时候补就什么时候补。我公司还有事儿，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电话。”说完转身就走，留给莫可一个干练的背影。

温雅一走，莫可便进洗手间洗了个热水澡，冲走下午淋雨的凉气。还没找到妈妈，自己不能先倒下。本想湿着头发睡的莫可一想到妈妈还没找到，便又起身找吹风筒吹头发，过后喝了一杯热水才睡下。如莫可所料，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温雅安顿好莫可，便开车回公司：“温姐，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刚来的实习生小钟好奇地发问。

温雅只能无奈地笑笑，看着小钟那朝气蓬勃的样子，温雅不禁想起自己刚进公司的样子。那时候最开心的就是发工资，因为那样就可以请莫可那个吃货去吃好吃的。

“温雅，跟我进来。”老总翁运彬的出现打断了温雅的回想。

“我让小钟拿些补充资料给你，结果她回来说你根本没去机场。”翁运彬边说着边用右手有节奏地扣着桌面，“温经理，请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翁运彬怒极反笑，温雅看得瘆的慌。

温雅回想起莫可一个人坐在路边儿的可怜模样，咬咬牙说：“我无法解释。”说完还理直气壮地看着翁运彬，俨然一副慷慨就义的勇士模样。

翁运彬终于收起他那勉强的笑容，“我还没通知韩国公司的人，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去机场的话，我可以让对方公司的人晚点来接机，我会跟他们解释。”因为此次温雅出差去谈的项目一直是她负责，翁运彬只能做出最大让步。

“翁总，您还是派别人去吧，我有急事。真去不了，资料我会整理好。”温雅在翁运彬的X光扫射下说得越来越小声。

“温雅！你以为公司没了你不行是吗？”翁运彬拍案而起，这一声怒吼引得外面的同事四处观望。“给你两个选择，一，马上给我去机场。二，这个月工资奖金全扣。”翁运彬逼不得已使出老板惯用的杀手锏，本以为一招致命，不料……

“老…老总……我选第二个……”温雅怯怯地抬头用余光看翁运彬。

“你！出去！”温雅的坚决让翁运彬束手无策，只好妥协。

走出公司大楼，温雅长长地舒了口气。回想起刚刚请假时老总的表情，真想立马狂奔回家。

“可可，开门，我是温雅。”温雅一下班便拎着两份麻辣烫直奔莫可住的酒店。

莫可正在上网发一些关于母亲谢楚的寻人启事，听到温雅的声音，页面都没关就跑去开门。

“这什么？”比起昨天见面的针锋相对，莫可这次的语气缓和多了。

温雅提高分别拎在两只手上的麻辣烫，笑而不答，莫可也就了然于心。

“还记得吗？上学那会儿我们最喜欢去学校后面的那家麻辣烫吃，喏，这是我特地跑那去买的。”温雅献宝似的把麻辣烫打开放在莫可面前。

莫可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面上还是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儿。“你吃吧，我不想吃。”在莫可心里，对温雅还是存有芥蒂。

温雅也不急于一时，“可可，这环境还不错吧？”说着温雅便打量起周围，“寻人启事”四个字一下子跳入她的眼帘。

莫可正郁闷地盯着脚丫子出神，没听到温雅的询问。温雅便放肆地看那部在可视范围内的显示屏，可可，在找妈妈？

“可可，我先走咯。”为了尽快弄清楚可可为什么无家可归，有了点头绪的温雅没顾上和莫可唠嗑便赶回自己家。

温雅回家登录微博，看到莫可的寻人启事，于是也利用自己的交际圈帮忙转发寻找。

“喂，你好，是莫可吗？我刚刚有看到你找的人。”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莫可，好像又看到了星星之光：“在哪里！”语气充满疲惫和焦急。

中年男子的声音变得些许狡诈：“你先给我汇款过来，我收到款再告诉你。”

又是这样！莫可气得把手机往床上一摔。算了，不能坐着干等。

经过几番周转，莫可找到一份发传单的工作。

“先生，你好。这是我们公司新推出的产品，麻烦您看看。”为了引人注意，莫可装扮成轻松熊的模样发着传单。

“谢谢。”那位先生接过传单，正准备继续走。莫可先一步截住他，随即拿起手中的寻人启事：“先生，这是我妈妈，如果你看到她，麻烦联系我好吗？谢谢。”就那样周而复始，同样的动作和对话一直重复。

“咕噜咕噜……”发传单发得累了，莫可找了个凉爽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喝水。一个不经意的回眸，莫可觉得好像看到了温雅。怎么可能？温雅这时候应该在公司上班，怎么会跑到蛋糕店去，还围着围裙。莫可笑笑，只当做是自己眼花。

“师傅，这个蛋糕还要烤多久啊？”蛋糕店里，温雅一身学徒打扮。

身旁那个被唤作师傅的人，笑了笑：“就快了，那么着急啊？男朋友生日？”徐师傅似乎已经见惯年轻女孩子为了男朋友来学做生日蛋糕。

男朋友？好多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温雅回想起自己当初为了男朋友，背叛姐妹，荒废学业，连大学都没上就出来工作。

“不是男朋友，但比男朋友亲。”温雅说完神秘地对徐师傅笑。没错，就是这样，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个特别的人。

当温雅提着生日蛋糕回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噔噔”温雅一开微博便收到一条消息。

“博主，这个人我好像有在火车站附近看过。”

温雅一路跑到莫可住的酒店，“可可，可可，快开门。有消息了，可可。”温雅不顾形象地拍打着房门。

“真的吗真的吗？在哪？快带我去。”莫可猛地打开房门，激动地摇着温雅的肩膀。

温雅转了转眼珠子，“你先跟我去个地方。”说着便拉着莫可一路狂奔。

“喂，温雅，你带我去哪啊？”论力气，莫可实在不是温雅的对手。“温小雅！你还没告诉我我妈在哪呢！”莫可气急，用力甩开温雅的手。

“可可，走吧，进去。”到了家门口，温雅终于舍得停下来。

莫可狐疑地走进温雅的小家。原来温雅的世界是这样的，田园风的设计，家饰大都是蕾丝制品，还有水晶摆设。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水晶金字塔，那些记忆里的美好再次袭来：

“小雅，我要买这个。”温雅指着那个做工精细水晶金字塔。

店员为难地开口：“不好意思，这个已经被那位小姐买了。”说着指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饰品区的温雅。

莫可看买家原来是温雅，调皮地说了句：“这事好说啦~”接着假装不认识温雅，跟温雅协商转手那个金字塔，温雅也配合她演戏。

忽然，灯光一片黑暗，使得莫可的思绪不得不从思绪里跳回。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温雅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蛋糕，嘴里唱着生日歌。莫可被温雅这个惊喜弄得措手不及，不知如何面对温雅的热情。“谁要你的蛋糕啊？我生日就是我妈的受难日。我妈都没找到，你就在这给我过生日。你以为我稀罕啊？”莫可嘴里的话像机关枪一样说出口，而温雅多番示好的心，也在枪林弹雨中血流不止。

温雅看着被莫可一巴掌拍到地上的蛋糕，蹲下身去捡起还没被地板沾染那块，嘴里喃喃道：“这是我亲手做的……”

对不起，小雅……我不知道这是你亲手做的，不知道下午看见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对不起，小雅……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温雅像是听到可可的心里话，一边站起身，一边说：“没关系……你别着急，我现在就给你看网友提供的线索。

“火车站？我们快去吧，我妈不会是要坐火车走吧？”一看到留言，莫可便不自觉地拉起温雅的手跑出去。

“师傅，火车站。快点！”莫可刚坐上车就催促着师傅快些。

温雅看着莫可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耐心地宽慰道：“可可，别紧张，没事的没事的。”

“可可，你找检票区，我找进站口。”一到火车站，俩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现在终于冷静下来，分配区域。

十分钟后，俩人一无所获。莫可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妈妈……妈妈该不会……

“小雅，我们进站找，一定要进站找。我担心妈妈她……她……”莫可话没说完就抽泣不已。

温雅领悟到莫可没说出口的可能，心里一惊。

“尊敬的旅客，请注意，G2316班车即将进站，请通往广州南的旅客做好准备。”糟糕，火车就快进站了。温雅撇下莫可，三步并作一步地爬通往站口的自动扶梯。

“阿姨！”温雅发出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呼唤着那轨道盘的女人，已经踏出左脚的谢楚，被这声音吸引，回头看了一眼。

当看清是温雅，正准备迈出另一只脚的时候，莫可出现了。“妈！你舍得这么做吗？爸爸已经把我赶出来了，难道你也不要我了吗？”莫可声嘶力竭地吼着。

一旁的温雅伺机而动，一点一点地靠近谢楚。就在温雅快靠近谢楚的时候，列车疾驰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温雅一把把谢楚从轨道边拉回，而她却因为一个踉跄与列车擦身而过。

莫可立刻上前来，把温雅拽上站台，温雅的衣服已经被磨破，血肉模糊。莫可抱着温雅不停地叫着：“救护车，救护车，快帮我叫救护车啊！”

“小雅，别睡，醒醒！”救护车上，莫可一直叫着温雅，不让她陷入昏迷。

“可可，我好困啊……我好想睡……”温雅努力地张开眼睛，可是眼皮却好像被粘住了一样张不开。

“温小雅！不许睡，我还没原谅你，不许睡！”莫可的眼泪打到温雅的脸上。这一滴泪，像一条小溪，将莫可这块坚硬的石头磨成鹅卵石，推到了温雅的身边。

“下面，有请新娘抛花球。未婚的姐妹请注意啦。”主持人刚说完，谢楚便将手中的花球向后抛出。

莫可接住母亲有意抛给自己的花球，她无奈地摇摇头。妈妈这是催婚啊，聪明如她，直接将花球拿给了翁运彬。

“翁先生，你表现的机会到了。”说完对着翁运彬使了个眼色。

翁运彬看向不远处的温雅，回头给莫可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从容淡定地朝那个倩影走去……

温雅……你的幸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