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很不放心阿凤,他请假一道进城。
途中阿凤指给他看那一家小店是新开的,那一家的店铺扩大了。一道乘车人哪一些是去进货的。福寿问老婆:“进货的人你都认识吗?”“不认识,但是我从他们随身带的东西可以看出。不信,你一会下车看。”
汽车驶进县城,福寿感到眼花缭乱,到处是店铺,街上到处是人。每个人洋溢着兴奋神情。
汽车站附近的批发店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批发店的货都堆到到了门外,墙上也挂满了货。进货的人进进出出,小工忙搬运货物,老板忙算账收款。中间不时有人大声喊一嗓子,什么东西门店没有了,谁谁去仓库搬几件来。
福寿看得挪不开脚,分明是很好的生意,在阿凤的眼里怎么就埋藏着危机呢?
阿凤提醒老公该走了。大家都在做的生意,说明它已经没有太多价值了,有句古话叫什么“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我们家的小店两个老人在家看着,有生意就拣点生活费,没生意也不要紧。
街道两边的店铺中有一些餐馆,系着油腻腻围裙的老板在门口揽客:“来来来了,吃饭的往里请了。”
出租碟片的商店,大喇叭放着流行的音乐,大屏幕彩色电视机里播放着录像带。
福寿没见过显示彩色画面的黑匣子是个什么东西,阿凤也说不明白。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快了。
城里的年轻人,差不多都穿着臀部紧绷裤脚大大的裤子。有的男孩子顶着一头毛乎乎的卷发,大大的裤脚下可见高跟鞋鞋跟。更有一些带着一副黑色蛤蟆镜,提着一个叫得很大声的盒子招摇过市。一切让福寿应接不暇,心砰砰跳。
他们夫妻俩来到服装店,老板刚打开店门。老板是位略显丰满的中年妇女,一身裙装配黑色高跟鞋,刘海吹得高高的,脸上敷了不少粉,鼻翼处一些起皮。
“我以为你嫌我的店小不肯来。我可是守信用给你留了一周,好些人想来干,我都没有答应。”
“哪里哪里,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这不是来了,请老板吩咐该干什么?”
“这是你的?”老板向着福寿问。
“见到老板高兴,忘记介绍了,他是我爱人。不放心,硬是要送我来。”阿凤一脸嗔怪。
老板笑笑,既然不是外人,我们就把话讲明。阿凤一个月工钱一百五,包吃包住,休息两天。负责看店,改客人不合身的衣服。
福寿打量着服装店,店里玲琅满目挂满各式各样的衣服,女式衣服多,男士的很少。正沉思间听见老板说老婆一个月一百五的工资。
福寿吓了一跳,比他的工资还高。阿凤没有意见,即使没有工资,只要有饭吃,她都愿意干。听说每月只能休息两天,父母的唯一条件是每周回家一次,面露难色。
阿凤告诉老板,公公婆婆让她出来打工的唯一条件。老板说,先这样吧,你每周回家一次,遇到我进货不在的时候再做调整。老板看中的是阿凤缝纫的手艺,客人需要修改的衣服,就不需要另外花钱改了。有阿凤这样手艺的人在城里这点工钱没人愿意干。
工作谈妥之后,阿凤带福寿到县城各处逛逛。他们在小十字吃了城里特色小吃”甜酒粑粑“,然后福寿说带阿凤去看火车。两人像小孩一样在铁路边等着看火车。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刻到处走走逛逛。
看时间还早,他们又到火车站附近逛,这个地方阿凤没有来过,她跟着福寿慢慢走。车站附近当街的房子都开了门市,开有很多家家庭小旅社。有客车进站后,从各家涌出一些人围在出站口拉客住宿。候车室里几个小孩提着篮子兜售时令蔬果。
他们夫妻俩去批发市场逛,今天不需要进大批量的货,时间充裕可以慢慢看看。福寿在一家生意清冷的门市停步,这家卖的是各类文具。各种不同规格的作业本、笔记本、纸笔摆放整齐。老板听见声音,把头从纸上抬起,眼睛越过眼镜注视着他们俩。
福寿一一询问价格,这里的价格远远低于学校卖给学生的价格。他顺便给远红和小宝买一些本子和笔,还一人给买一块有香味的像糖果一样的橡皮擦,看老板试用擦得很干净。这种橡皮擦他没见过。
时间不早了,阿凤在原来进货的那家争取到货款一月一结。他们挑选了一些小零食去试试销路。
第二天,阿凤带上行李和不多的几件衣服进城了。
阿凤和远慧都离开了家,家里一下子清净下来。福寿上班,两个孩子上学,店里不时有个人来买点盐巴、酱油什么的,老头子一个人就能应付。二婶感到难得的清闲,把饭蒸在锅里出门找人摆龙门阵。
二婶拿着一只鞋底,边纳鞋底边摆。隔壁的张伯妈说:“命好的一辈子命好,你看你年轻时大花轿抬进来,洗洗涮涮有佣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老了有儿子媳妇挣钱给你用,你家挣的钱怕是用不完哦。”
“那有有你说的那样玄乎,不过是勉强糊口,落点油盐酱醋吃。”
“我看前面马家在整房子、怕是又要学你家了。”
“天下路大家走,天下生意大家做。”二婶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借口说回家锅里甑子蒸着饭回家去。有不好意思立即去马家那里看,回家马上告诉了老头子。
福寿父亲说:“别人家要做也挡不住。我出去走走,你看家。”老头子从寨子东走到西,走一圈回家,两个孙放学回家了吃早饭了。随后福寿也回来了。
小宝说同学喜欢他有香味的橡皮擦,远红也说同学喜欢。福寿想这是个信号。
一个星期以后,阿凤如期回家了。她把常年两个黑黝黝的大辫子剪短了,梳一个高高的马尾巴一样的辫子,看起来更好了。
阿凤给两个女儿各买了一件衣服,衣服钱从她工资里扣 。福寿怕惯坏了孩子们。“挣钱嘛,就是要给孩子花的,我们也该补偿一下她们姐妹了。”她想把女儿打扮成城里姑娘的样子,何况远慧现在出门在外,更加需要有几身体面的衣服。
穿着好看一点,别人也会高看一眼,阿凤从老板的行事做派里看出的。来商店看衣服的人,老板迅速打量一样,穿的高级一点的老板立即起身相迎,穿的老旧一些的老板懒懒的招呼一声“随便看",然后就懒得招呼了。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远红穿上新衣显得活泼可爱许多。远红还是那样的木纳退缩,不会和人亲近,总是远远的躲着。老板说远红这种情况可能是“自闭症”,阿凤也不明白什么叫“自闭”,她想总之是有毛病,得多挣点钱带她去看病。
阿凤在城里干得很顺心,热情满满服务每个顾客。客人试试穿的衣服堆成小山,最终客人买与不买,她都真诚相送。老板进的货质量也不过关,客人挑选好衣服之后,帮客人重新跑一道线,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在主客之间搭起信任之桥。
老板很少来店里,放心将店交给阿凤打理。她学会了看客人身材提供可选服装,客人不满意的地方仔细听,然后告诉老板。有时老板会采纳,有时会骂一句“人穷事多”。尽管这样,阿凤还是听取客人对服装意见,仔细看年轻人喜欢哪类,中年人喜欢哪类。
阿凤喜欢式样简单素色的衣服。为了更好展示店里服装,老板让阿凤挑选自己喜欢的穿着招揽客人。
老板给阿凤挑选一件蓝底白条纹的收腰连衣裙,阿凤连连拒绝,没有穿过这种衣服。在老板的坚持下,阿凤试穿了,看见镜中人她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然后老板把她的马尾巴解开,披着头发,与这身衣服更加相配。
“要是你再把头发稍稍烫卷一点,线条就更柔和了,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城市人的模样了。”阿凤对着镜子,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在两月前,还在那个偏僻的村庄,自家小小的缝纫店里,接待前来做衣服的相邻,自信而满足。现在置身在这个人车喧嚣的城市,一切应接不暇。
服装仿佛已是阿凤的使命,她是为服装而生。在这个堆满服装的小小店铺,充满热情。早上打开店门,她把店里打理的一尘不染,而后熨烫衣服,调整它们悬挂的位置。在店外,以顾客的视角打量店内陈设的衣服,客人的第一视角会不会看见最新款式。客人从左边走过看见的是什么区域,右边看见的是什么区域。
阿凤把这个店当成自己的店铺来照看,隔壁的服装店老板私下出高薪挖她。她感激老板给她这个舞台,她要在这个舞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树立自己诚信的形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