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可以肯定，就在刚才，当他们在飞雪中欢舞的时刻，他和弟弟同时看到了那支舞的异象。孙明站在门口，掸去姜亮身上的雪花，自己也脱下外套，屋内如春的热浪扑着面。
姜亮突然张着梦一般的眼睛说：“哥，我今天想睡妈妈的大床。”
孙明：“为什么？”
姜亮：“我就是想睡妈妈的大床。”
孙明看了他一眼，走到父母的房间门口，推开门，打开灯，一张大床安静的躺在那里，橘黄的灯光衬着温暖的碎花床单，母亲般温柔。
孙明站在门口，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雪中的异象。他想认真看一看弟弟，或许他们俩本来长得就很相像，所以，刚才，在夜的飞雪中，他们才会将彼此看成自己。他正要回头，姜亮已经扑到大床上，脸埋在床单里。
孙明看了他一会儿，无语。而后转身。
姜亮：“哥——？”
孙明停下，回头看着趴在碎花里的姜亮，“把你的脏衣服脱了。”
姜亮就势爬起来，迅速脱去外衣和毛衣，只剩下内衣，直接钻到被子里面。
孙明白了他一眼，“洗澡再睡！”
姜亮：“我今天就不洗了行吗？我困了。”
孙明：“不洗就别睡大床。”
姜亮只得乖乖起来，摇摇晃晃地着进了洗澡间，水声响了不到两分钟，他就跑了出来。
孙明坐在沙发上，整理着姜亮脱下来的衣服。
孙明：“洗了吗？”
姜亮：“你看看，洗得多干净。”
姜亮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孙明眼前晃，身上只有一条短裤。孙明抓过一条毛巾，扔在他头上。
姜亮：“哥，你帮擦擦吗。”
孙明：“自己擦！”
姜亮：“太冷了，快帮擦擦吗。要不我直接进被窝了。。。。。。”
孙明看着撒娇的弟弟，他知道，这是弟弟从前惯用的排遣孤苦的方式。孙明在想，今天是什么东西让弟弟又陷入了那样的感觉呢？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撒娇了。
孙明拿过毛巾，在姜亮的头上用力地揉擦着。之后又用一条大毛巾裹住姜亮的上身。——“快去穿上睡衣。”
“直接睡了，还穿什么。”姜亮有意摇着身子进了父母的房间，孙明看着他钻进被子，盖得只剩下一头黑发。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孙明转身进了双层床卧室。他坐在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看了一半的小说，缓缓地翻着。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去洗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得很快，他需要借助手中的书让心跳慢下来。
孙明喜欢这间窄窄的小屋，既是卧室，也是书房。两兄弟从小就一起住在这里，而今虽已长大成人，但儿时养成的习惯，总感觉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安身之所，他经常会默默地坐在这里，回想他们小时候的每一幕。
坐到姜亮的下铺，孙明的手放在姜亮的枕头上。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弟弟的枕头，心渐渐地平静下来，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刚刚从一个梦魇中醒来。
孙明洗完澡出来，一开门吓了一跳，原本已经藏进妈妈大床被子里面的姜亮竟然端正地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身上裹着一条白色浴巾。
孙明羞涩地用毛巾遮住身前，“你做什么怪？！”
姜亮不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睡不着。”
孙明：“那就回自己的床睡。”
姜亮：“可是我就想睡大床。”
孙明白了他一眼。快步冲进卧室，穿上睡衣。
姜亮：“哥，我有点儿怕。”
孙明：“你怕什么？”
姜亮：“你跟我一块儿睡吧。”
孙明：“不行！”
姜亮：“我闭上眼睛会看见奇怪的东西。你跟我一块睡吧。你又不是没跟我一起睡过，我们一起挤在我的下铺都行，睡大床为什么不行？”
孙明：“不行！”
姜亮：“我就要！”
孙明擦着头发，水滴挂在白皙而菱角分明的脸上。姜亮哀求般的望着他。“哥，你就跟我一块儿睡大床吧。”
孙明：“你回你自己床上睡，那是父母的床，我睡不惯。”
姜亮：“以后我们也不会永远睡双层床啊。你就先试试呗。”
孙明：“不试！”
姜亮知道拗不过哥哥，只好整理好母亲的床铺，回到自己的下铺。孙明还在晾着自己的头发，姜亮仰面躺着，少有的安静。
孙明：“想什么？”
姜亮:“想妈妈，想老爸。甚至有点想起来咱们大学的同学。唉。。。。。。”
孙明：“还有一年，妈妈就该回来了。”
姜亮：“你说等妈妈回来，咱们怎么跟她讲爸爸的事。”
孙明：“不用讲。”
姜亮：“不用讲？你觉得我们能一直瞒着她？编个谎，一直说下去？”
孙明：“实话实说。”
姜亮：“你觉得妈妈能承受得了？”
孙明：“能。”
姜亮：“你别觉得你是她的亲儿子就能了解她，我觉得她很难承受失去爸爸。”
孙明：“妈妈因为你，也会承受。”
姜亮：“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妒忌我？”
孙明登上梯子准备到上铺睡下，姜亮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脚腕。
姜亮：“哥，你再跟我坐会儿，等会儿再睡。我还睡不着。”
孙明停下，又下来，挨着姜亮坐下。姜亮侧过身，头顶着孙明的大腿。
姜亮：“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时候会想起丹华？”
孙明抬手摸了摸姜亮的头发，发还未干。他似乎明白了，姜亮今晚的这一通折腾究竟是因了什么。他停住手，眼睛落在姜亮的脸上，想说什么，终是不语。
姜亮：“哥，我刚才躺在妈妈的枕头上，忽然做了一个梦。”
孙明的手停在弟弟的发上，姜亮的手抱着哥哥的腿。
孙明：“梦见什么？”
姜亮：“我梦见咱们回到了小时候，但是梦里有丹华和锦带，她们俩都是大人了，她们俩跟妈妈在一起。”
孙明心里一怔，一股凉意窜上脖颈。他拿下脖子里围着的潮湿毛巾。站起身搭在床边上，重新爬上梯子。
姜亮：“哥，我还没有说完呢。”
孙明：“不听了，睡吧。”
孙明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却无法睡去。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这个被他视若生命的弟弟，怕是要离他而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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