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渐渐走远,宋流的音调升高,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臂,:“洲乐,你看到刚刚走过去那个男人没有?听说他是程总朋友的儿子,这次咱们公司和渊化合作,他是渊化的代表。”
我抿着嘴缄口不言。
陈怀漪注意到我反常的沉默,善解人意地碰了碰我的手。
我从回忆回到现实,失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怀漪冲我笑了笑:“你的魂被人家勾走了?他经常作为渊化的代表来做项目,我们部就有好几个女孩为他神魂颠倒的。”
我瞥了一眼正笑得花枝乱颤的宋流,点点头:“真肤浅。”
宋流马上不笑了,愤青般回敬道:“得了吧,家里有钱长得又耐看的公子哥谁不爱呀。”
陈怀漪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对我说:“洲乐,我记得你跟我说你是二中的吧。那你应该认识叶岁啊。”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难堪的神情一扫而过:“是,同学。”
然后不动声色地隐瞒了更深的关系。
下了班我被经理扣留在财务部,经理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叫黄澈,没有结婚。
宋流边整理资料边没好气地对我说:“你在永万待久了就会发现这里面的人都是工作狂。”说着还偷偷瞥了一眼正云淡风轻做着工作的经理。
果然,在六点钟的时候陈怀漪问我要吃什么,她一起订外卖。颇有一副大干到深夜的架势。
陈怀漪面对我狐疑的态度无奈地耸耸肩:“这没有什么,记得年终一次加班到凌晨,然后我们一起吃了个烧烤又杀回了公司。”
我安分地敲着键盘,不时地抬头疲惫地注视着表钟,继而在宋流有些刻意地咳嗽声里怀着小小的羞愧低下头。
约九点钟的光景,手机突兀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由于长期做着账表,我的头脑昏昏沉沉,黑漆漆的夜晚给了我城市温柔的美丽错觉。我可以一直加班到深夜,暂时地抛开九霄云雾。
暂时的。
电话那端是一个和号码同样陌生的声音:“喂,陶洲乐吗?程藏喝醉了,在千家酒吧。”
电话那端声音透着凉薄和懒散的男人很快便把电话挂断。我却有些透不过气,程藏,居然喝醉了。
千家酒吧里灯火通明,我皱着眉想起很多年前程藏和我听到有人提到酒吧和耳洞时鄙夷的神色。
历历在目,可有什么分明不一样了。
酒吧布置得格外有情调,服务生穿着整洁的燕尾服露出笑容:“小姐,里面请。”
程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找,她的声音有些刺耳地叫嚣着。可是酒吧里人声鼎沸,我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一身红裙,娇艳欲滴的妆容如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带着刺,虽然美丽却让人望而却步。
我站定在她身旁,她大约是醉的很厉害,不安分地依偎在一个高大的男人怀里。
男人任她胡闹般地摩挲着自己的眼睛、鼻梁和嘴唇。
而此时的程藏,就像一个眼底都散着勾人气息的小妖精。
我有些站不稳了。
酒吧里人声鼎沸,还放着高亢的乐曲,有人在跳舞。可是偏偏要挑在最闹的一个节点离她半米远说:“程藏。”
我见她对那个男人说:“好奇怪,我刚才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叫我。”
男人眼里柔情似水,有看不清的温柔:“谁呀?”
是那个给我打电话的男人。
程藏摇了摇头,迷糊中透着可爱,长发也随之摇摆:“不可能的,她都出国那么多年了。”
接着她从男人的手中抢过酒杯,打着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正当要一饮而尽的时候我缓缓地用最大的声音喊道:“程藏,走吧。什么时候回家?”
程藏不可置信地环视四周然后看到了我,酒杯应声而碎。
程藏踉跄着踩着红裙站起来,神色像撞见鬼一样惊异:“陶…陶洲乐?我想死你了。”
下一秒,她嘲讽的笑容逐渐在我眼前放大:“哪股风把你从美国回来了?”
不知是因为喝醉的缘故还是别的她的眼睛眯成两弯甜蜜的月牙,她换了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酒递到我前:“来,陶洲乐。这一杯敬你,”她一字一顿,字里行间是朦胧的残忍:“为你消失的四年,为我们死去的友情干杯。这四年,杳无音讯。陶洲乐,我快记不起你长什么样子了。发个短信能死吗。”
我不说话,只低下头。我不敢看她失望透顶的模样,是不是低下头,我就可以逃避她猩红的眼眶。
然后程藏转头问身边的男人:“你刚刚给她打电话?真巧了,这次她在国内。”
那个男人在最后告诉我,程藏喝醉后絮絮地叫着我的名字。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人的话说了一半。
-
后来从包厢里出来了几人,有我白天见到过的人。
叶岁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眼前,他的确比小时候更加成熟,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寡淡,星河一样辽远的眉眼中流露出一股英气。清隽的面容里有硬挺的线条和端正的五官。
从前的叶岁温柔耐心,是我黯淡的生命里唯一一道探进来的光,这道光曾经给了我无限包容。不,是把什么都给我了。
他换了一套衣服,外套颓废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乌黑的衬衫。可即使这样,周身却散尽生人勿扰的强大气场,凛冽叫人生畏。
他身边的那个男人的身上有不能覆盖的纨垮气息,明明生的斯文温润的眼睛却透出一团火焰,一团肆意妄为的火焰。他走路的样子很懒散,不羁地向我们走来。
这次换程藏把头埋下了,一袭张扬红裙却恨不得卑微到尘埃里。
正准备擦身而过,叶岁却转身,声音有冰冷的温度:“别来无恙,陶洲乐。”
那个纨垮眼里的火焰愈加旺盛,玩味地打量着我,末了才把一点余光分给程藏。
不屑一顾的余光。“阿岁,你朋友?”
然后叶岁揽过我的肩膀,稍微笑了笑:“认识挺久的朋友,回国了?”
他的声音有毫不掩饰的冷淡和疏远。
那个纨垮点了支烟,电光石火间不经意地问:“前女友?”
他就咬着烟那么轻描淡写地让目光在我们之间游走。
叶岁收回我肩膀的手,声音没什么波澜:“我十二年的好朋友,不是前女友。”
纨垮满意地点点头,他伸出手:“不是前女友就好。认识一下,我顾浙迟。”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握住那只白净光滑得不像话的手,尽量让语调平常一点:“你好,我是陶洲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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