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兰
我的童年曾在大姨家待过。隔壁奶奶家有一个小外孙。他和我年龄相仿,拥有着像包黑炭一样黝黑的皮肤,瘦瘦的,仿佛是非洲人。因为黑,加之又姓骆,大家叫他骆驼。还别说,跟黑人比,他的皮肤倒真没那么黑,跟骆驼的颜色很接近。
每年的暑假,他会去他的外婆家;而我,会去我的大姨家。据说,他的母亲常年做生意,没有空管他;他的父亲,一个酗酒鬼,常常见不到他回家。他的母亲叫不动他,他只怕他舅舅。所以,一到暑假,他便会来。而我,因为母亲断我奶水的时候曾让我大姨家里带过半年,跟大姨格外亲昵,所以常来。
大姨家会种甘蔗,那时候是我最喜欢吃得水果。那年月,水果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吃到的。大姨家的红皮白心番薯,也是我最喜欢吃的食物。
隔壁家的奶奶也种了很多的东西,我觉得很有特色的便是他门前那茂密的葡萄,还有那侧屋后面的那一塘荷。每年夏天,那个小哥哥会去采摘莲子,我们老家是不种这个的。所以觉得新奇,我偶尔去他家里,看见小哥哥躺在客厅的席子上,客厅很凉快,吹着风扇。他们家的鸡毛掸子就在他的上头。莲蓬扔得满地都是,不规则地排列开来,仿佛有种不可言说的美感。
我和他不说话,要是碰上老奶奶在客厅,就如我所愿。她会叫我吃莲蓬,还会叫那个小哥哥去摘葡萄,我便有口福了。
但,大多时候,我去一会便回。小哥哥不主动给我吃莲子,他有时候还会在客厅睡着。安静的午后,我失落地回去大姨家。我会安静地在他们客厅前的石凳上坐上一会,望着那洒满阳光的郁郁葱葱的葡萄叶子发呆。葡萄的颜色是紫色的,一串一串,充满了诱惑。即使就在眼前,我也不会去摘。
有的时候,小哥哥要是摘下来了,要是老奶奶叫了我吃,我才敢品尝。我童年中第一次知道葡萄的味道和莲子的味道,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我和那个小男生,就这样度过了我们一个又一个的暑假。
我的大姨说他很调皮,说只有他舅舅才能管着他。在我的印象中,仿佛那是不存在的。每次见他,葛优躺着,垫很高的枕头,我说那样会更好躺吗?他叫我试试,我试了下,我说我实在睡不习惯。之后他说,这就叫“高枕无忧”。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高枕无忧”字面上的意思。看着他这么躺着,还翘着二郎腿在地上放着的席子上,感觉的确悠然。老奶奶家的地板比我大姨家的地板更为凉快。老奶奶,也就是男孩的外婆,她家在东边,我大姨家在西边。
童年的夏天,我们一起去野外捉过一种叫"马"的昆虫。红色的,他说这个是“弼马”。每天下午,地上的热气都还冒着,我们不怕。
我和他还上过我大姨家屋后的那一座小山。大人们午休的时候,我们便去抓七星瓢虫,抓到以后,在地上研究它们有多少条腿,有多少只眼睛,研究它们身上的花斑纹路。然后,我们再把他们放飞。有时候也会去找来绳子,绑住七星瓢虫的一只脚,让它飞一会,又落下来。之后再把它们放回小树上。
童年的夏天,我们中午玩吹泡泡。他把肥皂水和洗衣粉混合一起,装在一个瓶子里,用吸管一吸一吐,就是一个彩色的泡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泡泡,一个泡泡里就有一座彩虹桥,跟夏天的强烈的光线配合,实在是极美。
傍晚,我们去钓青蛙。先捕捉到一只青蛙,用这只青蛙的一个腿,撕去它的皮,露出嫩嫩的大腿肉,爪子用一个绳子系着,握着一根小竹竿,屁颠屁颠地去田埂上等着青蛙上钓。小乡村的青蛙格外多,草丛里、水田里、水沟里都有。我们把钓上来的青蛙用一把钝刀切碎,喂鸭、喂鹅、喂鸡。
那时候的田埂,都是农人辛勤耕耘好的全是泥巴的埂,踩上去,软软的,适合我们这样的小人儿去寻找青蛙的足迹。要是看见青蛙实在多,我们也会用手去抓青蛙。一般都能抓到几只,放在手里玩,看着它蹦出来,跳来跳去,心就和青蛙的蹦跳一般充满韵律。
夜晚,我们去抓萤火虫。萤火虫在桑叶上发着亮光,一般就在我大姨家和隔壁奶奶家空坪的边缘。小男生抓着萤火虫,不是放进瓶子里,他说这样萤火虫会消失不见的。他只是用双手把一只萤火虫放在手掌心,在漆黑的夜,我看见自己的双手红彤彤的,就像一盏小灯笼。
夏天的夜晚很热,我们时常会在空坪上乘凉。虫鸣声此起彼伏,两家人可以互相听见各自从屋门口发出来的低声轻语。宁静的夜,有青蛙在稻田里歌唱,有星星在上空眨巴着亮晶晶的眼。远处的稻田平整一片,我望见了无限悠远而又静谧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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