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2.13 第九十九个 黄粱酒
他从树下挖出埋藏多年的酒坛,小心翼翼地清理掉上面的土。
记忆里,家里总是充满了争吵。父亲在外酗酒赌博,回了家就向母亲要钱,如果要不来,就是一顿暴打。可母亲每日只在田间劳作,又哪里能来那么多钱呢?
父亲本来也同母亲一起耕田,日子虽清贫,倒也和美。只是一次父亲的哥哥找父亲来借钱,又撺掇着父亲一起出门做生意,结果亏得血本无归,还欠下一笔债。
父亲叫债款压塌了精神,终日只想着如何快速来钱,就沾上了赌博。飞来之财自然是没有的,家底倒是被父亲的赌瘾掏空了。
母亲日日劳作,终是积劳成疾,撇下幼子去了。
母亲去世当日的种种细节他都能一一回想起,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那种世界都崩塌的感觉至今想起来都叫他一阵心悸。
他去找了村里的神婆。神婆只说人死不能复生,只是禁不住他一再请求,看他额头磕出血,膝盖都快要跪坏了,才告诉他一个法子。
取来母亲的心头血、头发、眼珠、舌头、尾指,并神婆调制的秘药,一起倒入酒中,尘封一甲子,就制成黄粱酒,由母亲的血亲饮下,母亲便可重新出现在人世,与常人无异。
这许多年里,他过得也并不好,无妻无子,只奔波着求个糊口罢了。心里唯一的念想,就只有母亲了。
六十年过去,他也变成垂垂老者,可心里有块地方,始终还住着当年渴求母爱的小男孩。
他急切又小心地饮下黄粱酒,一口接一口,喝得急了,气都喘不匀,但一滴也没撒到外面。
放下酒坛,他的身体靠着树干慢慢滑落。
视野里又出现了母亲的脸庞,她牵起他幼小稚嫩的手,拉着他走过田间地垄,两人说说笑笑地朝家里走。家中传来饭菜的香味,父亲掀开门帘,端着一盘菜出来,放在院中的小桌上,招呼他们赶紧来吃饭。
这六十年来,他虽没读过几年书,文化程度也不高,但黄粱酒三个字总缠绕心头,他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
无忧无虑的童年像升起的炊烟一样无所断绝,他日复一日地跟着父母在地里劳动。温暖的夕阳照在身上,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辈子那么长,也许还要更长一些。
树下的老者缓缓停止了呼吸,神情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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