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的人

        乞讨的人被困在了城市里。他握着不知道从何处讨来的粉笔，在街头巷尾留下自己活着的证据。一次又一次，从当初的泪水涟漪，到如今头发都已干枯。他的生命就像断流后被皲裂的河床，人们一边叹息，一边义无反顾的离他而去。他忘记了自己的挣扎，也不在关心别人的故事。他把无辜换成了明天的一顿饭，将痛苦换为遮体的一块破布。跪倒在坚硬的石砖路上，轻抚他的北风是这座城市仅有的温柔。

        低下头去，时间就慢得仿佛停下了脚步。他只有填不满的饭碗和这幅残烛一般的身体，而行人的目光似一把火，将他的眉毛和胡子一并点燃，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他不是一株草，不能在六月的艳阳中得到馈赠。他甚至不如一株草，没有一块土地愿意收留他。生而为人，这高傲的物种，却没能在纷扰而迷乱的世界上守住自己的根。他只能颠沛流离，漂泊流浪。乞讨的人像一首蹩脚的诗，生硬而绕口。

        月光洗不净他满是污秽的身体，路灯也照不亮他失神的眼睛。他与美好无缘，甚至凄惨的不起波澜。他只配用他鄙言累句的一生，复现着生活原本丑陋的模样。或者他本身，就是生活丑陋的面孔。

        他背后是撞不开的钢筋水泥，眼前是一扇扇敲不开，紧闭的心门。他也曾抬头望着飞过天空的飞机，想象三万英尺之上的世界是何等的惊心动魄。或者在冰冷的建筑中寻觅一个长久的窝，无求多温暖，只求能够躲在人群的背后，安然的睡一晚。

        乞讨的人摸着腿上的伤疤，厚厚的痂像斑驳的老树皮，而他的生命是枝头摇摇欲坠的树叶，只待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恰好将其吹落。他说来吧，把我吹走吧。他说他想看看一片树叶能飞多高，能不能落在房顶上，然后慢慢枯萎而在也不被惊扰。他在星空下悄悄哼起白天听到的那首老歌，沙哑的歌声不堪入耳，像极了他乞讨时装腔作势的悲泣 

        天亮了，乞讨的人还是没有等来那一阵风，他又跪倒在街头，麻木的哭诉着命运的多舛。那黝黑的皮肤好似雨后街道上的泥，行走的路人谁也不愿踩上一脚。乱糟糟的头发中藏着最不堪的往日，真实得触目惊心。他就这样乞求着，哀告着，像你伸出了手。

        而你为了生活，又向谁伸出了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