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16-11-15 李筱懿 灵魂有香气的女子
真相往往藏在你看不到的部分
飞机晚点4小时,我走进酒店时已经精疲力尽,却碰上了特别磨蹭的前台,她先查不到预定的房间,然后协调不到无烟楼层,虽然她态度耐心,但我已经忍不住焦虑,不得已找来她的经理,经理麻利地搞定一切,我顺利住进理想的房间,也因此对前台印象更差——谁会对没有效率的人宽厚呢?
那次是从北京到唐山做读者会,我的离店手续居然又是这个前台,依旧速度比别人慢三拍,甚至,我严重怀疑她和我星座不合,她一边结账我一边被告知,连送我的车都因为交通堵塞将要迟到20分钟,我心里的不愉快已经膨胀到极点,忍不住大声对前台说:可以麻烦您提高效率吗?
她没有辩驳,开完发票抱歉地递给我:让您久等。
我不愉快地接过,二十分钟不算太短,我打开电脑准备回复几封邮件,突然发现U盘不见了,里面有两篇没来得及备份的新文章,我赶紧去前台找。
她立刻打电话给客房部,对方回复没有看到;她望着我急切的脸,对着话筒说:请在书桌和椅子的夹缝里再仔细找找,U盘里有客人的重要资料,如果还找不到,我陪客人上来找。
5分钟后,客房部把U盘送下来,接我的车刚好也赶到,她走出工作台送我出门,我这才发现,她是一位孕妇。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你耐心帮我找到U盘。
她同样不好意思:怀孕之后记忆力大减,行动也不利索,经常跳线,也给你添了麻烦。
嫌隙的冰释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我心里郁闷尽散,和她挥手告别。
司机师傅因为20分钟的迟到,反复解释和道歉,我安慰他,他要是不迟到我还没发现U盘丢了呢,从北京到唐山大约两小时车程,我们一定能在路上把时间补回来。
看得出,他很感谢我的理解。
可是,由于交通管制,那天我们往返行驶了10个小时,返回北京已近凌晨,可司机师傅一直坚持把我和在唐山汇合的助手安全送达酒店。道别时,他厚道地说:你们明天一路顺风,我回家啦,老婆怀孕8个月,我不回去她心里担心休息不好。
我顺口问:这是老大还是老二呢?
他答:老二,老大14岁时生病,没留住。
我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使劲地跟他挥挥手。
这是去年的事,却像昨天般印象深刻,我始终记得那一天的两次挥手告别,每当我打算计较别人的错漏和所谓慢待,就提醒自己:
首先,真相或许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其次,福祸相依,坏事未必不能变好,何必心胸太窄呢?
林徽因9个战死的空军弟弟和两座日本古城
1938年,林徽因和梁思成在战争中逃难到昆明。
两个中国顶级学者,正面临人生最大的困顿:梁思成被诊断出患有颈椎软骨硬化和颈椎灰质化症,要在衬衣里穿上一副金属马甲,用来支撑他的上半身,即使完成侧身扭头这样的简单动作,也比画测绘图还难。
林徽因的病情更严重,医生在她肺部发现了空洞,轻微的感冒发烧都有可能导致她永远闭上眼睛,但她不以为然,只说警告也是徒劳的,生死由命。
这对夫妻拖着两个孩子和一位老人,发着高烧穿着金属马甲,在冬季飘雨的天气甚至找不到打地铺的旅店。
雨里飘来琴声,那是梁思成熟悉的小提琴,在曾经优渥的日子里,他时常以此为消遣,他冲进夜里循声而去,觉得拉琴的人一定来自北京或上海,也许能被说动提供一些帮助,于是,他敲了客栈的房门。
琴声戛然而止,门里,八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望着门外陌生的梁思成,听明白来意,他们热心地腾出一个房间,林徽因已接近昏迷,一进门就躺倒在床上。
八个年轻人是杭州笕桥中央航校第七期学员,1937年之前,中国能走出中央航校的飞行员只有500名左右,都是菁华中的菁华,抗战爆发后,这批新学员接到命令撤往昆明,在巫家坝重新建校。
当天夜里拉小提琴的黄栋权,是广东新会人,与梁启超同乡,当然对梁思成的名字不陌生,其余的人父母还生活在沦陷区,战火隔断了他们与家庭的联系,梁思成和他们之间产生了类似兄长与晚辈的感情,林徽因自然成了学员的姐姐,即使在病中,她在学识方面的谈吐也让知识青年无法抗拒,而且她真的有一位航校弟弟,三弟林恒已经考取了中央航校,编入第十期学习班,不久也将赴昆明继续学习。
毕业典礼这一天,未来的飞行员们一致请求林徽因全家前来观礼,因为无法与沦陷区的父母取得联系,梁思成和林徽因担任了他们的“名誉家长”,坐在主席台上,就像真是他们的兄嫂一样发表讲话,然后抬头看着自己的八个兄弟,驾机升空迎敌。
但是,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
在与飞行员弟弟的相处中,建筑学家林徽因知道了老鹰式七五飞机(又称寇蒂斯·霍克七五)要比他们现在驾驶的老古董先进得多,为了抢高度,飞行员们要驾机一圈一圈拉升到高空,以便从比敌机更优势的空间俯冲下来,扣动机枪扳机。日本飞行员则不用浪费这些时间,直接就能冲上天际,飞机性能上的巨大差异,使得中国飞行员如果在空战中丧失了第一次俯冲射击的机会,就只能忙于躲避身后的机枪炮弹了。
这些教了林徽因夫妇航空知识的弟弟,全部以身殉国,因为找不到家属,只知道梁思成和林徽因是名誉家长,八个飞行员的包裹全部寄到了梁家,久病的林徽因大恸了八次,还有一次,是弟弟林恒的噩耗。
梁思成带回了林恒的一块飞机残骸,他生前穿过的军礼服,还有一把毕业纪念佩剑。
国破家仇在前,当梁思成夫妇提出保护日本京都和奈良时,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是一个难以理解的决定。
梁思成的弟子罗哲文记载,他拿过来一些图纸,让罗哲文根据他事先用铅笔标出的符号,用绘图仪器绘成正规的地图,铅笔标出的都是古城、古镇和古建筑文物的位置,还有一些地图甚至不是中国的,当时罗哲文虽然没有仔细辨识,但有两处他印象深刻,那就是日本的古城京都和奈良。
在梁思成、林徽因眼里,那同样是人类文化遗产。
能把输赢、生死、国仇、家恨统统抛到一边,一视同仁对待敌人家的财富,这得心多大?
与此相比,我们自己生活当中的那点小事,又算什么呢?
心大,才能装下自己与别人的苦衷
很少有天生的“心大”,尤其女人,往往需要和天性里的小心眼斗争很久,才学会不太计较细微的琐事和偶尔短路的别人,甚至能够放下很多外人眼里的“大事”,用相对和缓的心态,推动生活平稳向前。
谁没有遇到过晚点的飞机?也许只是因为航空管制。
谁不被乱开的车抢过道?也许他实在赶时间。
生活参差不齐,谁多少没有点委屈和苦衷呢?
内心太紧张,心眼就会变小,心灵就会变硬变脆,时间久了变成玻璃心,总是疑心自己被世界慢待,甚至生出几分被迫害妄想症,随时随地活得剑拔弩张,还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何必呢?
有些伤害,未必针对你。
有些怠慢,或许是无心。
少想些杂事,多装些正事,心大的女人,才能着眼全局,考虑周全。
拆解开来,生活里有几件大事真正值得女人计较呢?
更何况,不计较的女人未必得到的少啊。
电台配乐: 陈泓宇《理想三旬》
筱懿的啰嗦:
嗨,晚上好,现在是伦敦时间早晨3:40,实在倒不过来时差,也不勉强了,爬起来写稿给你看呗。
前两天有姑娘留言:筱懿姐,你对梁启超家的男人女人是不是有偏爱啊,老举他们家的例子?我这点小私心都被你看出来了,抱抱。坦率地说,我对林徽因的好感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她是梁启超的媳妇,梁任公挑人的眼光不会差,我是梁任公的迷妹,最近,我花了不少时间读梁启超的家族往事,所以相对系统地写了一些,希望你喜欢。
最遗憾的是,伦敦和国内有8小时时差,你的留言我可能没法回复了——留言数量太大,等我看到时,前面的留言已经被后面覆盖了。
但是,心里有彼此,就是最好,同意的赞个吧。
筱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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