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茶之1

父亲与茶之1：父亲的茶叶

/杨见遇

  父亲在时，家里没断过茶叶，非是他爱喝茶，而是他比较好客，为招待好友们备的。我从没见他自个儿煮茶喝的。

  父亲作为乡村的一名赤脚医生，年轻时又在联合诊所干过，自然结识了不少朋友，但是找他来喝茶聊天的朋友却不多，其中有两个还是本村本队人，其他的大都是他的同行朋友。

  父亲是个忙人，有病人来找时，他就给人治病，如果病人不方便出行，他就背上药箱子去病人家里出诊，没人找时，就抗起锄头下地干活了，另外还养有母牛，带着小牛犊，都没闲暇喝茶呢！

同队的两位朋友都比较懂父亲，平常，他们不会轻易来访，若来，必是下雨天或是风雪天。父亲门前冷清鞍马稀，他们才肯过来，有时两位在此不期而遇，有时错开 了。

  届时，父亲的耳朵特别聪灵，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赶紧招呼母亲清洗茶壶茶碗，生火煮水，拿出茶叶来，准备待客。

  父亲的部分茶叶来自湖北。每年元宵节，父亲必去湖北探亲，也算是给他的婶婶拜年请安，顺带探望他的几个堂弟，在这家住两天，到那家吃顿饭，临别时，他们大包小包送给父亲糖果糕点什么的，父亲都婉言谢绝了，只要些方便携带的茶叶了事。他们以为父亲有茶瘾，每年提前备些信阳毛尖，铁观音，普洱茶候父亲去。

  陪着父亲坐火车跑几百公里的茶叶，来到河南后，自是比商店里的同类要金贵一些，父亲小心把它们放进一个专门盛茶叶的铁罐里，搁在条几上，大镜框的东侧，只等家里来了客人，他才动那铁罐。哪天，他不在家，来了客人，母亲即拿一般的茶叶招待。她怕自己手笨，提放不当，弄坏了罐里的茶叶。我们都也不碰那罐子，省得他唠叨。

不过，父亲重情谊有一定的尺度。他不会为了朋友放下工作的。有时，他恰巧正在给人诊治，远程的朋友来访，他不会立即热情招待，至多递上烟，搭讪两句，便又继续为病人服务，直到送病人走出门，他才回头陪客。

  而他的朋友们都颇有耐心，安静坐在冷板凳上，目光专注地望着工作中的赤脚医生，眼神温和、充满敬意。如果母亲在家，没去田里，她就邀请客人去到隔壁房间，先给他们泡上普通茶叶喝着，只等父亲忙完后，她再另外生火煮水，至于泡茶的活，则由父亲亲手操持。

  暂时闲下来的父亲，转身像换了个人似地，举止变得优雅起来，一手把着白瓷茶壶攀儿，一手轻摁着壶盖，缓缓地给客人斟茶。房间里静极了，但余雅细的流水声轻抚过人的心房。同时，屋里氤氲着清新的茶香 ，就连走路匆忙的母亲也会慢下脚步，闲适片晌。

2022，6，23——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