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的瓜农

    今天被一张路灯下卖瓜父亲的照片打动，响起了很多久远的往事。

    二十年前的北方乡下，闭塞的小村开始有年轻人慢慢思想活跃起来，做点小本生意，毕竟日子太苦了。

    大伯三万块钱盖起了两层楼，妈妈别提多羡慕了，总说什么时候能存够五万块钱就好了，两万盖楼，再花三万块娶个儿媳妇。我和弟弟还小，妈妈被困在家里，只能干羡慕别人做瓦工赚钱。终于熬到我和弟弟都上学了，妈妈说把弟弟送去学校那天，她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把院子扫了好几遍。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乡下人的生活是日复一日的循环。农闲时，妈妈借了点钱，从徐州进了些童装，骑自行车赶集去卖小货，攒了点钱，家里添置了拖拉机，三轮车。后来又听说，贩瓜、棉花赚钱，爸妈便开始了卖瓜的生活。

    同村的年轻人组成了一个三轮车队，去河南收瓜，再运到城里去卖。为了赶时间，总是半夜出发，每次出去，从买入到卖出，要两三天才能回来。那是妈妈最高兴的一段时间了，她拿着两张一百的红钞，看了又看，又抓好多硬币，递给我和弟弟，去小卖部买熟菜。卤小肠，狗肉是童年最美味的吃食。

    当然并不是每次卖瓜都很顺利，因为车没有牌照，经常半夜里开，被交警发现，追上百里路，妈妈说那时候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跑掉，不然得罚多少钱啊。也有刚把瓜买回，就赶上暴雨天气，瓜卖不出去，只能遛街穿巷的吆喝，饿了也是不舍得吃顿像样饭的，啃两个馒头，半个西瓜便凑合了。

    赶上暑假，我必是要闹着跟着去卖瓜的，总以为到大城市去，或者能跟着出趟远门肯定是好的。印象最深的那次，为了找个摊位，半夜出发，遇到大暴雨，三轮车没有棚，一家三口只能直愣愣淋着，妈妈扯着盖瓜的油纸把我护住，雨实在大了，就蹲在车底避一避再走，运气好，遇到个修车铺，那蚊子实在大，只能一直蹦着，妈妈笑着说，城里蚊子都大。

    到了城里天还没亮，铺上油纸，裹着被子，一家人便在路边睡着了。朦胧中 听到妈妈的叫卖声，我从被子里探出头，盛夏的早晨也是微凉的，等卖完了瓜，我就能吃到那冒着热气的蒸包子了，想想偷笑了起来，咽了咽口水。

    妈妈说，那时候虽然没钱，也不觉得日子多苦，浑身使不完的劲，总觉得只要好好干，日子会好起来的。我也不觉得苦，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在哪里醒来，都是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