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歌

生命值得被歌颂吗？在一日日的平淡无声中，生活似乎褪去了激荡与昂扬，留得一身烟火味。生命于其中，更是无数个平凡的存在。而歌颂，是以一种浅淡却执着的方式眺望生活，赋予生命以飞扬的模样。

我常去市郊边的那方书室，有绿荫环绕，更有满墙的爬山虎迎风掀起阵阵涟漪。这是一栋区别于时代的高楼大厦的矮小房屋，历经风雨多年早已显得斑驳。书室里的书不新，但保存得很仔细，常有人来更换过期的杂志。来书室的人不多，大都埋首于自己的事。提一本书，携少许卷，我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总是重复日复一日沉寂的生活。或许生命就是如此平淡的模样，我常望着窗外想。

这个夏日很闷热，这一方仿佛世外桃源般的书室更是成了一个绝佳的庇荫所。在我眼中闷和热构成了书页的主色调，我脑袋沉沉就要睡去之时，一声婉转却不乏掷地有声的戏腔唱词如惊雷炸响——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

金酋铁骑豺狠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尝胆卧薪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

思悠悠来恨悠悠，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我辨不得这铿锵戏声中的词句，只觉这声声道道皆是一股劲儿，一种昂扬向上的力量，却又虔诚的一心一意，如同歌颂生命。我不自觉的提了神，仿佛是沉寂的生活点了睛，下笔如有神。出了书室，那一腔戏声早已不复可寻，只留有其飞扬般的劲久久不能平息。

我开始留意这些曾经不受关注的声音，一日日的临窗眺望里，我终于寻到了这歌声。老书室的一旁，坐落多年的亭巷一隅临着弯弯的河，颂着静谧之诗。几位似是古稀之上的老人相对而坐，执一把二胡或是其它琴器，便是如此自然的咿咿呀呀唱起来。

我无声立于亭外，待一曲终了还有余音绕梁，本想前去询问几番却又因老人们开怀的笑容止步。是老一辈艺术家的从容与淡然啊，无需过多解释。这戏声里的故事有多少，又有谁知晓？

外人道不清，也道不尽的柔情亦或是铿锵之戏声，仿佛是从时光斑驳深处拎出那段早已故去却依旧飞扬的年岁，想起曾经，想起过去的激荡与昂扬，想起生活也是这般美好得让人心慌。

我终于理解，或许就是这样在日复一日沉寂的生活中，我们尚可以拥有一份拥抱热忱的信念，与歌颂生命之声。这是一种生命的艺术罢。是我们认真活过的人生，与其中不为外人所言道的血与泪，沉寂和飞扬。

若论误国应宽贷，毕竟何人是祸胎?

到如今已非是当年境界，既捐弃旧纨扇难再重谐。

我这里望宸旒凄惶下拜——

几位老人奏的或好或坏都不重要，他们只是在这名为生命的艺术中飞扬，颂着生命的璀璨又苦涩如歌。艺术其亦是如此，不只是当年少日挟剑惊风穿胡阵，也不只是快意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却是落在每一个人生活的某一个瞬间一种境界，像得意时的引吭高歌，像落寞时的一声轻叹。

重回书室，我像平常一样落座。此番或许是平淡到极致的沉寂，也或许是生命里独一无二的瞬间，我浅笑着向窗外眺望。耳畔是飞扬般的戏声，咿咿呀呀地，生生不息，也永不褪色。

往事如风，在浓郁的绿荫间穿梭。红砖老楼，绿树成荫，老书室中氤氲着的上个世纪的故事，亭巷间回荡的戏声。在这并不久远的夏日，如生命之歌般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