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燕儿！我死以后你要照顾好你弟弟！”林家安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气，他衣衫褴褛，床上的被褥破旧不堪，谁都能看出来，此时此刻，他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此时此刻，燕子的心里害怕极了，她从未见过人这样，纵然她的母亲多年以前就去世了，那时候她还小，只有四岁，当时什么情景她什么都不记得。
“爸！”她重重地喊了一声，似乎是要打断他的节奏，要将他的生命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让他安安稳稳地活在自己的身边，如果真的像他父亲说的那样——他快死了。
燕子和虎子扒在床边儿，眼泪簌簌地往下流。情绪已达撕心裂肺，却只能憋着不敢出声儿。
林家安口中呜呜着什么，已然使人听不分明，末了脸上竟现出一个微笑，一口气儿没喘上就再也不喘了。
他走了，岁月还未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刻下多少皱纹，尘世却已放过了他，让他撇下了两个还未成年的儿女，狠心地离去。
“爸！爸！”姐弟俩叫着，林家安再也没有了声响。
突然两声惊叫似要划破屋脊，姐弟俩再也憋不住了，放声痛哭。
“爸！我还没来得及答应，你怎么就走了？”燕子一边哭一边摇着林家安逐渐变凉的身体，忽然她像记起了什么似的握住了林家安的手，口中念叨着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可是林家安再也醒不过来了。
姐弟俩觉得天塌了下来，他们的哭声震惊了邻里。
“燕子！燕子！”
屋门前有人喊了几下林高燕的小名儿。林高燕于悲伤中侧了下头，看见左邻张大妈扒在堂屋门口的石墙上朝里看。林高燕茫然地看着她。
“燕子！快去叫你大伯来！”张大妈说着，眼神里尽是同情。
林高燕像是突然悟了的样子反应过来，抹着眼泪闪电般的移动着瘦弱的身子跑出了屋外，直奔大伯的家。放佛她大伯还能救回她父亲似的，也许她对张大妈的话有什么误解。她跑出去的时候，她家的大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她来不及看任何人一眼。
那天是个大阴天，天灰蒙蒙的很低，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丝丝绵绵的雨。林高燕出来一会儿的功夫，雨水已经将她那暗黄的破棉袄打的湿漉漉的了，凌乱的头发丝上粘着雾一般的小水珠，狼狈不堪的脸上挂着灰，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洗。
“大伯！大伯！快开门！”林高燕边喊边双手锤着门，恨不得立刻撞进去。
已是上午十点多的样子，今天天气不好近天手头也没什么活儿，吃过饭林家建一家便窝在家里没出门，大门还拴着。
“谁喊的？”林家建的媳妇最先警觉起来，倾耳一听听出来了，是燕子的音儿，遂起身去开门。这时，林家建一家已感觉事情不妙，各人目光寻声看去。
门吱呀一声开开了，林高燕扑通一下几乎是扑了过来。见是她大娘，两手抓着林家建媳妇的胳膊，眼里尽是泪水，几乎央求道:“大娘！去看我爸爸！”“怎么了？”林家建媳妇定定地看着燕子，已感事情不对，还是想问清楚。看着林家建从屋里已走出来。高燕又转而向他说道:“大伯！去看我爸爸！去看我爸爸！他……没气儿了！”
短暂地惊愕在脸上来不及持续就化作了匆忙，林家建抽身就出了自家院门。燕子跟在她大伯的后面，边走边抹着泪。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当林家建进了门看到他弟弟僵硬地躺在床上的身体那一刻，他还是禁不住泪如泉涌，满屋里尽是悲声……
天工不做美，林家安的丧事期间一直连绵不断地下着雨，也许是同情这家人，于是流了同情的眼泪。林高燕和林明虎跪在棺木前哭的没了人样儿，期间林高燕昏厥了三次，她不眠不休甚至不吃不喝地哭，林明虎到底是男孩子，看着姐姐这样，怕她身体吃不消，只好收起自己的悲伤私下里劝她。“姐，你再伤心也要有个度，你都昏了三次了，还不吃不喝，你别忘了爸爸临走让你照顾我，你要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还怎么照顾我！”林明虎说着，脸上有了些责怪，看上去有些郑重其事的意味儿，他想让姐姐明白，眼下再悲伤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林明虎说完，燕子脸上一愣证，是呀，爸爸临走之前叮嘱她，让她照顾好虎子 ，她若一直沉迷于自己的情绪里难免会影响弟弟，弟弟天生有腿疾，说不定这一生都需要她这个姐姐去守护，她不能有事，弟弟也不能有事。爸爸的临走之前的叮嘱不断在她的脑海里上演着，果然虎子的话有用，她除了悲伤之外有了些理智开始好好吃饭，顾及自己和弟弟的身体了 。
林家安下葬之后，姐弟俩在坟前哭了很久，雨水把他们身上的孝衣都打湿了仿佛天地与之同悲。林家建看着心酸，将姐弟两个硬生生拽走了。
“不要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们爸爸在九泉之下不想看到你们这样，日子还得过！你们都长大了，什么道理都懂，也会照顾自己，今后有什么难题就去找大伯，我不会不管的。”林家建对姐弟俩说。燕子和虎子好好答应着。“燕子！你大，要给虎子最好榜样！”林家建又说。“嗯，我知道！”燕子仔细地点点头。
林家建回去了，房子里终究只剩下姐弟两个。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声儿，姐弟两个静默着。燕子看着门外院子里的杨树沐浴在春雨里，时令已值雨水，料峭春寒已去了大半儿，树上透着隐隐的绿意。多美好的世界啊！可是为什么，她的爸爸就不能挺过去，在这孕育生机的季节里撒手走了？想着想着，眼泪不觉得又从脸颊上留下了，燕子用手抹了抹，偷偷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弟弟，还好他没发现，可不管怎么看，都放佛有些绝望在心里。她想起了爸爸临走前的叮嘱，今后自己一定要坚强，照顾好弟弟，不要再在他面前流泪了。虽是如此，接下来的几天里燕子还是昏迷了好几天，半梦半醒之间不肯相信现实，却把现实当成噩梦一场。
02
林明虎有腿疾不愿意和别的孩子呆在一起，加上对读书没有兴趣早早的就辍学了。而燕子是个爱读书的孩子，林家安在的时候虽然家里条件虽然不好，但是勉强可以供她读书。后来林家安查出来肝癌晚期，从查出来这个病到去世，只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
寒假结束，燕子该上学了。今年她十七岁，已是高三下学期，面临高考的日子学习压力很大。 而她父亲去世使得本来想走读书的这条路动摇了。她整日恍恍惚惚的，什么课也听不进去。
这天下课了，林高燕正趴在书桌上发呆，班主任张敏走进了教室。她来到了燕子的座位旁，用手碰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出来谈话。
燕子不太情愿地离开了座位，跟在班主任的身后来到了教师办公室。
“高燕，开学以来你的状态非常不好呀，怎么回事呢？”张老师语重心长地问，在她眼里燕子一直都是十分懂事刻苦学习的孩子，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得她现在懒懒散散心不在焉。
“老师，我不想高考了！”高燕沉默了一会说，脸上有些难过。
“为什么呢？你以前学习那么刻苦，现在关键时候怎么能放弃呢？”张敏追问。
“没什么！就是不想学了！”高燕说。
张敏一怔，通常扭扭捏捏的高燕这次为什么回答的这么决绝？看来，定有隐情。再细看看高燕，她的眼圈儿竟然红红的。
“高燕，坐这儿！”张敏指了指她身边的一个空座椅说道。
燕子点点头乖乖地坐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给老师说说。”
“我……我爸爸走了。”燕子的眼睛顷刻间蓄满泪水，无声地往下滴落。
她回去的时候，张敏怅然若失。
燕子在学校里上了几天课，吃了几天的白米饭加咸菜，将学校的一草一木角角落落印到了脑海中就离开了学校，回到了家。今生今世她的学业就这样走到了头。
政府给燕子姐弟办理了贫困补助，一月有三四百块钱的救济，但是这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姐弟俩来说杯水车薪，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林家安生病，为了治病，已经将家里的钱花光了，索幸没借债，林家安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放弃了治疗。
“我得出去打工！”燕子在心里琢磨着。但是她不能去远了，弟弟在家还需要照顾。林明虎比燕子小四岁，已经年有十三岁了，说来也可以照顾自己了，只是天生有腿疾，走路一瘸一瘸的，燕子不放心他。天工不做美，林明虎除了这一点腿疾之外，五官标致，心眼也善，若是正常人，定是出类拔萃的。
燕子找了很久的工作仍是没有找到，离家近的单位原本就少，她年龄又小，没有人敢用她，况且她瘦瘦弱弱的，力气活儿也不像是能做了的样子。没有办法，只好在家种地，姐弟俩在辛苦劳作中相依为命。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燕子已经十八岁了，村里开饭店的老李店里需要一名端菜的伙计，饭店在镇上，不远。当时燕子路过的时候看到饭店门前挂着张纸牌，上面写着招聘饭店服务员。燕子看到的那一刻像是捡了个宝似的，突然眼睛就亮起来，兴高采烈地走进了饭店。终于她找到了人生中的一份工作。
燕子除了端菜之外，还需要刷盘洗碗以及各种收拾，一月两千块，虽说累点，一个月下来这些收入足够姐弟俩生活，还能额外存不少，虽说大事做不了，可眼前的困境解决了，燕子对此也算满足。
就这样做了几个月，老李的店里来了个学徒。这个学徒是老李姐姐家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外甥，一个高高瘦瘦的大小伙儿，二十二岁，叫刘宽。
一开始，刘宽并未对瘦瘦弱弱的燕子有什么注意，直到一天发生了一件很不起眼儿的事，刘宽就开始注意起了这个女孩儿。
那天，午后忙完，燕子着急赶回家，在厨房做完事就转身往外走，一出厨房的门恰巧和经过的刘宽撞个满怀。撞在刘宽怀里的燕子立刻反应过来，哆嗦着将身子立定，满脸通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看清楚！”“哦，没事儿。”刘宽说完给了她一个暖心的笑，心里却意犹未尽。他目送她离开，觉得眼前的女孩是如此的弱不禁风，惹人怜爱，使他的身体内激起了突如其来的保护欲，内心充满了英雄主义情结。
然而这件事在燕子的心里也不可避免的掀起了一些波澜。一路上，她不断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我真是太冒失了”“他那一笑好温暖”等等。
爱情有着它的浅薄与深刻。
在此后的日子里，在饭店忙碌的生活里，这二人总是于经意与不经意间注视着对方。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或许前世的凝望太多已在历历红尘中开出花来。
终有一天他们发现了彼此的心意，终有一天，他们忙完之后开始相约一起逛街，一起买衣服，吃零食。
“燕儿！这件裙子你穿着一定好看！”刘宽指着一个假人模特身上的一件淡黄色连衣裙说，带着确信的眼神看着燕子。
“不会吧！我哪有那么好的身材！”燕子不自信地说。
“你有，相信我！”他说着，脸上带了一份宠溺。这样的情话，这份宠溺的表情使得燕子两腮发烫。
服务员见机行事，看着燕子说：“就是啊，姑娘，你那么瘦，穿上一定好看！”转而又讲将眼神投向了刘宽，“这是我们店里新来的夏装，很抢手的，刚到货就卖掉好几件了。我给挑个号，保证穿上好看！”边说边从衣架上拿出了一件小号的同款黄色连衣裙递过来，示意燕子去更衣室试穿。燕子仍旧忸怩不肯，但是刘宽投过来坚定的目光，她便去了。
一小会过后，燕子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在试衣间的镜前站定。刘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好看！”他满意地笑了。燕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身材很瘦却很好地驾驭了衣裙的款式，淡黄色使得朴素中带着一点华丽，加上自己秀气的脸庞显得格外的清丽，心中只觉得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自觉地抿嘴微笑起来，那一刻心底绽放成一个花朵。
刘宽付了款，紧接着发现商场里有一家卖首饰的，他便带着燕子走到柜台旁。“买个首饰戴戴？”柜台小姐笑脸相迎。“想看看戒指！”刘宽的眼睛扫了一圈，在戒指的展示柜旁停了下来。都是一些银子镶水晶戒指，价格在几百块钱不等。“喜欢什么样的？挑一个！”刘宽向燕子投去很真诚的目光。“我不要……”燕子说，脸上有些难为情。“没事，挑一个吧！”刘宽坚持，以为她是怕花钱不好意思。“我真不要……真的，我真不要……”说着，她就转身朝外走，刘宽看她着实不愿意只好跟着出去了。
“不要怕花钱嘛！也不是什么贵的东西。”他安慰道，笑容很温暖，却有些嬉皮笑脸。燕子半晌沉默，脸上都是不开心，她的心里想着一些更沉重的东西。
“做什么呢！又买裙子又买戒指的！”燕子说。刘宽笑了笑，携了她的手，说：“当然是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了！这么明显还用问？”燕子没等他说完，就用力将手抽回去。“我还小，况且，我家里的情况也不允许，我得照顾我弟弟，我不适合。”燕子心中感伤，却无法将心中真实的感受表达明白。她心里渴望刘宽向她表白，她喜欢他，说不定渐渐可以用爱来形容，但是一面却又抗拒，不自觉地去拒绝他，以这种方式掩饰心中的软弱，或许她有一些自卑。
刘宽认真地看着燕子，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燕子一眼望去，索性别过头去。
行到无人之处，刘宽突然握住了燕子的手，放在胸前，语气近乎深情：“燕儿，你家里的情况我知道！”他郑重地点点头，示意燕子他懂她的感受，接着说，“正因为如此，我更加想和你一起照顾弟弟，而且，你也需要，我们在一起，不是更好吗？”燕子怔住，片刻，她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我是问的舅舅！”宽的眼神没有躲闪。燕子却生气地转身走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然而其实不过是因为刘宽戳破了她心里的那一层自尊――她现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和弟弟相依为命。她爱上了一个男孩，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它觉得自己像一个大包袱，谁若背上她便会累的气喘吁吁，她不想看到他因她受累的样子。不知何时她的爱竟然变得这样‘无私’，那个男孩深深地住进了她的心里。
刘宽赶紧拉住了她，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真诚，有些慌乱，只能直白地说：“燕儿，我是认真的，做我女朋友好吗？”眼中期盼流露。
被芳心暗许的男孩表白，燕子的内心是激动和慌乱的，这一刻是多么的珍贵，使她的心直想沉溺于此刻，心中却有另外一股力量使她想逃离。抬眼望向他的双眸，燕子脸颊发烫，空气中有些灼热的味道，她不知该怎样办了，幸好她反应灵敏，放佛灵光乍现一般脑中出了一个主意，她故作镇定：“让我想想吧，给我几天的时间。”
于两难之境，这算是一个理性的选择了。
“好，那也行！”刘宽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看着燕子转身离去，原本他还想说点什么，诸如一起照顾她弟弟之类的，也只好放在了心里，不过，他很乐观，他觉得燕子一定会选择他的，她只是有些慌。
03
回到家里的燕子不断地想着白天发生的事，脑海中一幕幕重现，心思恍惚。她还把刘宽买的裙子拿回了家，虽然是他硬塞给她的，可她能说她一点不想要么？他的表白不正是她所期盼的么？她在心里问着自己，既然如此答应了吧，他喜欢我，我喜欢他，多么难得的感情，虽然她的条件不好，谁说穷人不能拥有爱情呢？
虎子发现了姐姐的异常，而且他还发现姐姐今天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在燕子打开袋子的时候，虎子发现，竟是一件漂亮的裙子。这么多年，虎子也没见过姐姐穿裙子，这次应该不同寻常，他在心里寻思着。
虎子已经十四岁了，是个大孩子，有些事情他感觉很准，已能做出正确判断。
“姐！你在这里想啥呢？”虎子打破了燕子的思绪，嬉皮笑脸地说。
“没什么啊！”燕子一脸惊愕的表情，“我能想什么！”她辩白道。
“姐！裙子不错，谁买的？”
“自己买的啊！”
“姐，你别骗我了，有猫腻！这一阵子你老是发呆，我盯你很久了。我猜，你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他给你买的？”虎子边说边带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燕子哑然。
“没事，姐不要有压力，反正你早晚要嫁人的，你早嫁出去了也好，我就可以多一个姐夫疼我了！”虎子故作轻松地安慰道。他现在才十四岁，正是叛逆的年纪，虎子却已经十分懂事了，在农村女孩子结婚早，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姐姐的终身大事，对于这方面在家闲着没事的时候他早就琢磨过了。
弟弟的话让燕子非常意外，她没想到，虎子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可见虎子是很关心她的，而且他已十分懂事。燕子的心放佛一下子被击中了，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按照她一贯的作风，她一定会否认喜欢一个人的事实，更不会谈论婚嫁的问题，而此时，她却淡淡回了句，“姐还小！”
收了礼，加上弟弟的鼓励，再三思量燕子答应了做刘宽的女朋友。当然，主要是她想答应。
两个人的感情蜜汁甜。在饭店的日子里尽管忙碌，两个人确时常‘眉目传情’。一个忙碌于厨房，一个经常在饭桌与厨房之间穿梭，不经意之间，都不忘彼此看上一眼。
刘宽是个接近一米八的高挑个，而燕子身高不足一米六，照理说二人与“天生一对”扯不到一起，可二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却是非常的和谐，看起来真的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且二人的感情出奇的好，自打做了男女朋友从未红过脸吵过架。
转眼之间已过了大半年，二人的地下恋情早已浮出了水面，至少刘宽的舅舅和舅妈是看出来了。母子连心，刘宽的妈妈也是感觉到了儿子有事瞒着她。倒不是刘宽不愿意坦白，只是一，来燕子的家庭特殊，他早知道母亲的性格是不会看上燕子的；二来，燕子实在小，还未到法定结婚年龄，他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给母亲说。
到了年底，走亲访友的时候刘宽的舅妈将刘宽和燕子的事告诉了刘宽的妈妈。刘宽的妈妈非常地惊讶，回到家追根问底，将燕子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她的家世。刘宽的妈妈非常生气，要求她的儿子马上和刘宽口中的‘燕儿’断干净，弄得母子之间因为这个事动了肝火，年也没过舒坦。
年后饭店开业，刘宽的妈妈竟然去了弟弟的饭店，真真是给刘宽和燕子来了个出其不意。
那天过了饭点，燕子正在收拾桌子，刘宽妈从外卖进了饭店。踏进饭店的那一刻，她就看见有个小姑娘在收拾桌子。脑袋上扎了个低马尾，着了一件粉红色的小袄，外罩一件白色围裙，一条紧身牛仔裤勾勒出两条细腿，瞧着个头绝不超过一米六。这该就是儿子口中的“燕儿”了，真是人如其名，刘宽妈这样想着，一股火从她心头升到了嗓子眼儿，就差一个发作的借口。
听着有人进来，燕子抬头刚要善意地提醒一下他们已经过了饭点不做了，刘宽的一声“妈”使燕子立即住了口，随即，她觉得自己慌张又茫然。
老李两口子听到了动静，立即出来迎。很快老李的媳妇和刘宽的妈妈唠起了家常，老李做了不少菜，摆了一桌招待他姐姐，所有人都上了桌，只有燕子一个外人在厨房的一侧洗洗刷刷。
“燕儿！”刘宽透过窗户朝厨房这边看过来，示意她上桌吃饭。
刘宽的妈妈立即板起脸来，皱着眉头。
“不了，我还有活儿没干完！”燕子推辞到道，她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不合适过去。
刘宽看了看他妈妈的脸色，再看看舅舅舅妈的冷淡脸色，想起过年的这些日子在家里的争执，觉得索然无味，放下筷子出去了。那一刻，他妈妈的脸难看极了，空气中弥漫着十足的尴尬。燕子一声也不敢吭，刷起碗来也小心翼翼地，将动静控制到最低点，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这事过去之后的第二天，老李的就将燕子给辞退了。一切来的那么突然，其实那天回家后，燕子曾经担心过她的工作，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狠。
燕子早上去上班，早上就又回家了，这一天是够狼狈的。她在家中正难过着，刘宽就来找她了，说了一些要她不要放弃感情之类的话，可是燕子却没听进去。“我觉得，我们是完了，没有希望！”燕子眼中噙着咧泪，委屈地看着他。
“不会，我不会放弃你的，你可不要多想。舅舅真是的，心也太狠了，我回去找他好好说说！”刘宽安慰道。
“不，不要说。那样，我岂不是更加被人瞧不起，我会去找别的出路的。”燕子说。“我知道我条件不好，可你刘宽是什么豪门吗？这么看不起人！”燕子似哭似笑地讥讽道。
处于里外不是人的境地，刘宽自觉无趣地走了。
燕子在家中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虎子回家。
虎子懂事又勤快，在自家的地里弄了个大棚，种起了蔬菜。平时卖给商贩，有空的时候自己也去市场上卖。别看他上学不多，账码却不错，做起自己的小生意有板有眼。他已经可以自力更生了。这对家庭来说是一件莫大的安慰。
“姐！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他看燕子的脸色不对，又进一步问道：“姐，发生了什么事？”
燕子将事情告诉了弟弟。
“他们看不上我姐，是他们没眼光。姐，你帮我打理蔬菜，弟弟我可以养你。将来也不愁没好人家喜欢姐姐。”虎子安慰道。
虎子的话对燕子是个很大的安慰，她的内心受到了很大的触动。想想两年以前，爸爸刚走的时候，她和弟弟觉得天都塌了，觉得将来无法活下去，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当年，也幸亏她大伯的话及时地点醒了他们，要他姐弟俩好好生活，才有了后来的积极态度，现在看来除了她自己的事情，一切还都不错。弟弟小小的年纪已经自立，不是她的包袱，却是她温暖的后方，她应感觉庆幸，有这么优秀的弟弟。这样想着，她从失落中走了出来。
次日，她就去弟弟的菜棚里干活去了。这对她来说还是个放松身心的事情。
两三天之后的晚上，燕子原本打算熄灯睡觉，只听手机响了一声，想着心中那个人始终没打电话没来过消息，着急去看手机。那果然是刘宽的信息，手机屏亮着，燕子点开一看，“燕儿，我想你，你来看看我吧，我在医院……”
原来刘宽那天自打从燕子家中回去之后，心情抑郁，不但跟他舅舅闹了别扭，还跟他妈大吵一架。照理说一个男孩子不能如此脆弱因此病倒，他却发了烧，去医院的时候因胃部不适查出来胃癌。这真是惊人的消息。燕子心中一震。
她立马去了电话，询问事情的真假。她以为他吓唬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燕子不记得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问的，只听电话那头声音沙哑而又疲惫，“是真的，刚查出来的，我在……”。那晚，燕子一夜没睡着。
次日天刚放亮，燕子给弟弟留了纸条，自己就离开家门去了公交车站，倒了两次车去了市人民医院。
到了病房，一进门就看见了刘宽的床位，他躺在那里输着液，不见往日的生机和活力。她的妈妈红着眼，脸上除了担心没有别的表情。身旁一位约摸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大概是刘宽的爸爸，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燕子向他们问了好之后就来到了床边上，刘宽父母二人就出去了。
刘宽认真地看着燕子，朝她微微一笑。这一笑，竟显得有些超脱。“再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不管你还要不要我。”刘宽说，声音有些苦涩。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燕子有些哽咽，她握住了刘宽的手，憋了一阵子，慢慢腾腾地说：“只要你好好治病……我们就能够在一起……”
刘宽的妈妈也许是心疼儿子，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阻拦。而燕子，她在生活的坎坷中已经磨砺出了坚强的内心，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放弃信念，好好生活。
两人去办证的那天，燕子看见刘宽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刘宽宽”，噗嗤一笑，说了句“还挺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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