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

我是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想起你的，昭昭。给学生讲due to和because of的句型，我写下“my mom said i should get married, because i am too old。学生们开始起哄，追问我是否是因为年龄这个原因结婚的。我笑道，当然不是，because of love。

这两句都是假话。我不老，也不是因为爱。

我的孩子已经七岁了，咱们也已经有小七年没有见过面了。你如果此刻坐在我身侧，肯定也会不以为然地说，七年算什么，咱们之后的半辈子都不会见面了。是啊，确实如此。昭昭，也只有你能够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最伤人却又让人无法反驳的话。

我和妻子的关系很微妙。她为我生下了儿子，我妈很高兴。儿子长大了，我用全部的积蓄买了学区房。为了能让儿子念个好学校，只能这样如了所有人的愿，这样也好，有了小孩子，就没人管我喝酒了。要是你，就不会任由我每天这样的不省人事，我总是这样痴痴地想。我的脾气也变得很差，就连饿肚子也会发脾气，越发的小孩子了。

我和妻子是在酒馆认识的。你不要笑，她进来的时候，我觉得她很美。她冲我笑，我请她喝酒。我问她，什么时候天才会亮，她和我说，天已经亮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我也是这么认识你的。你满身光芒，带着我也在发光。我觉得开心极了，一生中能与你相伴，不喝酒也值了。可你离开之后，我就觉得自己是根火柴，能再发出一些光芒，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记得有次咱们去吃牛肉面，你忽然抬起头说想要和我结婚。我看到你眼睛里有流星一样的东西，我知道你在认真。我心下一惊，闷头吃面没有吭声。太快啦，束缚来的太快了，我想要逃离。空气瞬间凝固，我依稀听见下雨时池塘里滴答的声音。奇怪，根本没有下雨啊。你哭了，我慌忙地说，不是我不愿意，我连戒指都没有准备啊。你拿起纸巾，团成一个小圆圈，和我说你在这上面写我愿意就够了。我低声说道，我没带笔。你轻轻地说，我知道了。

之后你也没再说这个问题，但我们内心都知道，一旦一方有了想要结婚的念头，就说明自由恋爱快要结束了。

第二次你问我的时候，我提出了冷静一段时间。你从家里搬了出去，我气恼，只是冷静一段时间，搬出去干嘛。难不成不结婚就要分手吗？你整整半个月没有联系我也不接我电话，我心想糟了，这不是逼婚吗。我认真的权衡了你和自由的位置，觉得，还是你比较重要。你好像比什么都重要。那天晚上我到你公司楼下等你，想和你说大不了破罐子破摔，结婚就结婚。

你又搬回来了，我开心极了。你抱着我说，我不逼迫你，这样子挺好的。我欣喜，心想这才是上上策啊。你应该是工作太累了，很早就睡着了，为了表达我的喜悦，我在你睡着之后偷偷地亲了你。你不知道，你走后的三四天，我就想你想的厉害。晚上洗完脸抹你的面霜，都是你的味道。我向你道歉，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

我想结婚了。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怎么会有人偏向虎山行呢。自从半年前结婚这个词出现在我周围，我就仿佛摆脱不了它了一样。我又仔细的平衡了一下结婚和自由的位置，该死，还是结婚重要一点。我竟然有把你紧紧地拴在身边这种想法，太不人道主义了。我原以为你会高兴，在家里偷偷地布置了求婚现场。其实也就是在床上撒了点玫瑰花，点了小蜡烛。我可做不来满屋子的氢气球，烛光晚餐。我能给你的，就是我本人。和我的余生。你确实被惊呆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你面前，拿出一枚戒指，不由分说地套在你的无名指上。你问我，你确定吗？我说，没有比现在更确定的时候了。你开始痛哭，你说，对不起，我不能。

“不能什么？”

“不能骗你。”

你说半年多前你和我说要结婚，原是料定我会拒绝。趁机假装赌气，和上司去海岛度假。你说上司那时候还有家室，你在我和他两人之间纠结。

“这原来就是盗版的蚊子血和白月光啊”我苦笑道。

回来后上司的老婆就发现了，找你谈过一次话。你矢口否认，说只是单纯的公务出差。为了证明自己，又搬回来和我住了。

“为什么不摊牌，你还在乎这个正室？”

“我不想让张总为难。”

 好一个不让他为难。

你脱下戒指说，钰书，我不配。昭昭，这枚戒指上刻着我愿意，却没想到，你是这般的不愿意。道德经里说“众人昭昭，我独昏昏。”

果然所说不假。

你那次彻底搬出去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我也知道，再见你不会容易。我两心里各自有了一个死结，是打不开的。我的结是我还爱你，你的结是你不爱我。

你还记得吗，十多年前的第一次见你的那个晚上，我问你，什么时候天才会亮。你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天已经亮了。

后来我才知道，它并不是我的花，我只是恰好途经了它的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