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向南,有一水接广西,往西南流给桂林。以前,人们都依着江找鱼过生活,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是靠着水往外面的人要观赏费了。说来别不信,这的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人和外国人打过交道的经验,就像李榕若的姑父,当年在桂山大酒店里做领班经理,穿着燕尾西服,不时刷拉一下后面掉的一剪尾巴,威风得不行;后来还说通榕若的妈妈去了国字头旅行社。
那都是老黄历了,李榕若已经许久不回家,这次是被郑猛拖来,一来可以给他做向导,二来解开她总是提起但未想返家的枷锁。
他俩认识不过两个月,通过最传统的方式也是最时兴的。榕若不愿跟别人提起初识的由头,仿佛说起‘相亲’二字似是贬低了自己;郑猛是不介意的,有人问起过,他说朋友识人多,介绍的多少靠点谱。
榕若推将着,顺了郑猛的意,乘了高铁往桂林,就像当年乘的高速火车离开桂林,影像倒退到十年前,或者更早。大概是没有政治支持和经济辅助,那些原以为改模换样的商场,仍旧如上一个眼光中一样,货铺后站的半百阿姨,眼角扯出几道细纹,开完一票单子,抬头冷不丁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隔了4、5个人的距离,大声喊:“你回来了!”她也不理柜台前的顾客,直朝榕若去。
凤姐姐,榕若一直这么叫她,从出生开始。榕若和她并不熟,但凤姐姐看到她时却总是十分激动,上前抓住榕若的手,摸摸头感叹一下岁月,拍拍肩说要锻炼身体,这让榕若无所适从,只得站在一处任凭发落。
听说,榕若小时候就是凤姐姐带着的。爸妈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顾及,奶奶照顾着姑姑家的孩子,外公外婆在外地工作,离退休清闲的日子还有一小段时日,经过一大家子人好几个夜晚的座谈,再加上与远方的外公讨论,最后决定由爷爷出马,在湖南老家找一本家的姑娘暂时看管小娃。依着爷爷德高望重的辈分名望,老家的族长还没待爷爷启程,就禀报说严格选了一个本分机灵的女娃娃,不用爷爷专门跑一趟,这个叫李凤的本家侄孙媳妇直接过去。老家族长说,这侄孙媳妇真是顶能干的,刚上19岁,已经奶了3个娃娃,个个白白胖胖,摆在床上,伸直了脖子嗷嗷要吃的,现在这三娃娃都满地跑了,这么个好生养的好乖女娃娃,肯定不会带坏了长兄的孙女。
等到李凤到了车站,怕她到了外地怕生,认不到路,奶奶专门跑到车站去接。先是领到爷爷家中,一般家里有重要事情,都会集中在这,由爷爷主持,其他人围坐起来,只有奶奶可以申请缺席,因为她要为这一大家子准备饭菜。大概是外公算好了时间,李凤前脚刚踩进门,外公的电话就来了,拿出一套领导问话的语气,噼里啪啦问了一通,这让李凤好是个呆愣,在农村,地里就是工作,互相和对邻的阿嫂喊喊话,抱怨个家长里短的就算是工作语言了。榕若妈见阵势不对,怕是吓坏了凤姐姐,要是人家打退堂鼓了,这么一阵子功夫就白忙活了,夺下话筒嘱咐几句,还是把话筒还给了李凤,毕竟自家爸的面子不能弗了。外公又问她要好多报酬,李凤呵笑两句,说不出话。原来老家人都崇信着老族长,前些年的时候多亏了族长四处奔走,给村里户上户下搞得和顺;瞧那邻着的赵家村就没这么幸运喽,没个牵头的人,本同是赵姓人,三四辈前都是牵着手出的娘胎,后来互相咬来咬去,没剩几个人喽。李凤家一心想着要报答老族长,听说族长要人,那是极力地站了出去,什么住宿、报酬的都没来得及细想。后来想着回报也该不少,周里邻家的不时有人毛遂自荐,要想取而代之总要夹杂些风言风语的,说李凤这不好,那不勤的,榕若妈自然有了怀疑。
好巧不巧,有天榕若妈提前下班,要经过李凤经常带榕若去的小公园。说是公园罢,不过是国营公司给分的房子周围栽几颗树,放两三张石桌子,现在只当是平常,当时抢这桌子的人可都巴巴挣着占坐。唯独李凤姐可以常坐着,倒不是她牙尖嘴利蛮横强硬大家怕了她,她啊只消早别个十几分钟下班的点坐在那,别人也奈何不了她。这天也像往常, 她带了一抓瓜子,推着小车就来了。风吹得树叶哗哗,该是转季的初日了。小娃娃对这天机感应向来敏感,呲溜地就跌下一串鼻清水,照平常,李凤姐早就用衣袖抹掉了,今天她压根没注意到。她是一边啃着瓜子,一边瞧着从书柜里翻出来的连环画直逗笑,直到小榕若咳咳几下,她才注意到那绺清水都滴到下巴,被糊得满嘴都是,她周身找了一通,发现忘记带榕若的专用小手帕,却瞟见对面石凳下被风吹地舞动的一张白纸,被捏成一团,她捡起来拉开看看,白白的也没什么脏东西,这要放在他们村里,什么黄纸黑纸的能用就好了,就伸过去给榕若擦嘴。还没待碰着榕若,蹭地一下,李凤的手被抓住,榕若妈两眼血丝膨胀,扯着嗓子就骂。
之后就没再有凤姐姐的消息,而外公外婆退休也搬了来,就没再找其他人。后来桂林新盖了个百货商场,有五层楼高,第一天开业榕若妈带着娃去逛的时候,被人喊住,那人正是李凤,看她在张罗卖衣服,一身蓝色的制服,胖了不少。她笑面迎上来,说她后来回到村里百般不适应,想拖了丈夫一起上城里来,那老实巴交的农民哪识得土地之外的东西,直骂她癫了,她一气连自家的娃也不理了,又跑回桂林找了个小活做着。
趁赶上好时机,百货大楼招人,本来也不知道什么百货大楼、千货大楼的,还不是被几个老乡一同拉了去,到了才愣的傻眼,说是要面试,老乡几个只是面面相觑,哪里知道面的什么试。谁叫这国营店就是硬气,只留下年轻水泡泡的妹仔,还要当场给那招人的经理说段话,你是知道的,乡下人嘴巴有一说一,没话就说不出,要不是当年在榕若家里翻了几页连环画,哪里诹得出‘三打白骨精’的段子,当下就唬得那考官直问:“那白骨精若是观音菩萨变的,到底她是害唐僧还是留下他们呢?”李凤一拍脑门,当即回了句:“那就要看你要当白骨精还是观音菩萨了。”经理立即拍板要下了她。
首天营业专门给李凤安插在二楼服装部的电梯口,人来人往的要是碰上个随便扯了件衣服看的,一定要个口灿莲花的好卖手在旁边吹上几句,飘飘扬就拿下了。那年头,多的是地摊小铺,大商场仅此一家,多是凑热闹的。这件金饰好看,比昨天从菜场金匠那买的要贵;那件衣服样式不错,告诉楼下的裁缝铺也要做个一样的来。
榕若就是被带去看热闹的。李凤上一次见她还是一个只知爬的胖娃,现如今成个半高的样子,也没敢贸认,只是当榕若妈推了榕若一把上前,喊她称呼“快叫你凤姐姐!”。
就那么几年,榕若总能看到李凤,半躲半藏时总能被先叫住,只得乖乖上前去。李凤直接在她身上摸个来回,直道:“这娃子太瘦,要吃肉啊!”也不知这在小孩身上混摸的习惯从哪来,榕若小时似个瓷娃娃商品一般,参观者皆以捏揉触挤并济待之,随后还叹句“应该怎样这样才是好”,这若放在今日,恐怕榕若要胆颤一阵,唯恐自己真被卖,幸而当日民风淳朴,彼邻稍作打听竟是相识人之相识人,所以当时之人也不顾虑其他。
再过不了几年,一溜的商场在主街道上都立起来,不消去百货大楼,那一阵榕若也免于应付。
“啊哈,看这一身排骨,还是小时候一样。”李凤拍打榕若肩膀。
榕若也不甚排斥,回握李凤的手,连说好久不见。寒暄大概是成年人首先学会的生存法则,榕若大了,李凤老了,一个是生存正茂,一个是江湖老手,相谈甚欢,尽管彼此只得生命起初的那点缘分,此刻也要延续到往后许多世辈了。
李凤此时瞟到一边,见个男子站在一旁左右顾望,只是朝向她们,有理货车经过,拉了榕若去一旁。李凤紧着问道:“这是你男朋友吧?”榕若道:“还不是。”又道:“要抓紧啊,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娃都会捡柴了。”
郑猛见有自己的份,一脸堆笑凑过来,顺势握住李凤的手,说:“嗳,姐,我们这认识可算是缘分。您可得给我讲讲她这小丫头的故事。”李凤应允。他抬腕看看表,道:“时间正好,一起吃个饭罢。”
从大门出来,正对着中山路的十字交道口。这条路往北,是这些年政府改造桂林的重中之重,红头文件稍有风吹草动,这一片就大动干戈。以前几十年没变过的街景,后来为了拓宽街道,纷纷拆了又造。榕若听外公说过,在现在申笑堂和农业银行之间的小路的下边,老祖宗埋过几麻袋银元,吹一口气能铛铛响的那种,后来祖屋拆了建了个银行,大约这下埋的钱币也归了银行充了公,倒不失是为国捐献。
三人走进百货大楼隔壁的一家二楼餐馆。楼下卖着金饰,中心一带的临街商铺竟无一家餐馆,要想一品当地特色,还得爬上几阶,在黑暗楼道里曲折几回才能觅得。一如那些在城中耸立的山,钻过洞去才看得到另一面风景。
“这家餐馆换了东家。”李凤说。榕若坐下,手指在水杯口摩挲,道:“餐具没有换。”雕花的透明琉璃杯,葡萄紫镶边碟,皮凳坐上去邦邦响--海绵老化成榨出的水都变作化石。李凤自言道 :“当年路过这,也只能望望,现在进来了,已经不是了。”门口挂着“新布亚”的牌子,红蓝字间已经模糊不清,曾经是不可亵玩,现在是门可罗雀。
榕若记得那个杯子。那时普遍家里都用搪瓷宽口杯,配上一个盖口保温壶是家里的标配,就算去到商场,也是一条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配色,材料越厚实,颜色越绚烂,那就该是生活瓷实的样子。这个杯子不一样,雕花精细,一颗花蕊就要滴出一点蜜,杯身细薄,像空手抓住一把水。透过去睨着眼,看外公坐在对面。
外公向来是新潮派,有了新鲜东西都爱去尝鲜,怎奈家里的外婆又是个顽固派,幸而得了榕若这个新鲜娃,带着她四处走动,也算安放了他寻鲜的心。“新布亚”就是他发现的,心急急的赶在榕若下课前就等在校门口,也不顾门卫两眼死盯盯跟着他来回转。他不怕那股恶意,要是被驱,顶多拍着胸脯说“这修的新校门也有我的份,怎么就不让站在门口”。可不是,榕若刚进学校,校长就开动员会要捐校门,外公红币一甩,扔出两百元人民币,榕若马上交去,没多久校门就做好、旁边立了个碑:捐赠芳名单。李榕若三个字昭然若刻,在最后一排上---年纪轻理所应当放在最后。作为家属,外公理直气壮站在校门口领出蹦出来的榕若就上“新布亚”去。
虽然外公长时在首府工作,但是众所周知的桂林才是老大,新鲜玩意都会先流经桂林,再被穿到其他地方。他也乐于在退休后到这么个集散地来。外公说,选中“新布亚”先是看了名字,‘新布尔乔亚’,听上去特符合他的气质。
牌面上写是全能西餐厅,刀叉全部配备,筷勺一样不少,意面、牛排、汉堡一并都有,米粉、酸野一样不少,你若吩咐,厨师不介意在意面里混合上罗勒和豆腐乳。榕若嫌鸡排汉堡不够味,涂了点辣椒酱,据说现在美国对这个口味争抢得很。外公还是洋派,不知从哪听来七分熟的说法,点单员听得一愣一愣,最后端上桌的还是滋滋熟透的肉块。纵刀切开,外公颇失望,他说吃肉就该带点血丝,那才是天然的肉味,就像白切鸡蒸到刚断生,肉骨间连一丝血脉。
这样的白切鸡只有外婆做得出,也都是外公调教的。外公的口味刁,不时有新想法溢出,比如说在蚂拐肚里埋蚂拐肉糜,这颇得桂北菜系的真传。桂林人最擅长酿菜,挑大个的田螺,挖出鲜肥的螺肉,剁得碎碎的,混上些猪肉,再塞进螺旋壳里,还不忘盖上那片螺盖,隐饰得完满。初次尝试的,只看到外层那副壳,以为要繁复地用尖利物叼出丁细的螺肉,除去尾部的污秽才能享受一瞬的满足。殊不知只需轻啄一口,满腔充满鲜味,水中、陆上的滋味都一并享了。如果人世家庭都如这一颗酿螺般实在,大概就不会有在外充美满,在内空洞的欺包子家庭。那蚂拐酿的活,外公说他揽了,买来一袋呱呱叫的活物,在厨房直盯着看了半小时,最后肚子和那物嘴里同时发出声来。外婆看不过,操起刀上来就肢解了它,外公站在门口观摩这盛事时,不忘说“嘿,切好了留给我炒啊”。
外公也强烈邀请过外婆,来这家“新布亚”的餐厅,说她煮的那些菜都是老古板,跟了去好学学个新样菜,至少不是每日的鸡鸭鱼猪。榕若给外婆点了汉堡,两片面包夹生菜和牛肉块。外婆咬下一口,憋屈地吞下,不愿再碰,她说生不生、熟不熟的,嚼在嘴里像竹叶青里兑了健力宝。对了,外婆爱在饭间喝几口竹叶青酒,而榕若爱喝健力宝,外婆极反对榕若喝那玩意,可那也是自小这对老夫妻摆在榕若床头的东西。之前外婆还没退休,公司常发些健力宝、柠檬汽水作员工福利,拿到这些自是开心的:那年代走关系都难弄到些刺激味蕾的事物。他们把小榕若摆在中间,外边围一圈铝皮罐子,要有外人来串门,常能看到这一景,后来有人说,现在的孩子垒积木,榕若小时候是堆铝罐啊。要有人想拿走两罐,榕若还会哇哇哭,就像堡垒破了,君主在城内搔首挠耳。其实榕若也不爱汉堡,是不爱从后厨端出来的那份汉堡,她会加工一下,把生绿叶菜拿掉,这才是榕若喜欢的口味。外婆也说是,生的菜怎么能直接吃呢。这在未开化的南方,一切未过火的食物都不可食。外公在一旁,吃得欢,也懒得理这一对祖孙挑三拣四,心里大概是不屑于与土包子说话的。
爸爸妈妈也来过这,是为了鼓励榕若去参加少年宫舞蹈班。那次只有爸爸妈妈喜气洋洋,另外的祖孙三人严肃着脸。当爸妈举起那雕花的杯子,榕若噘嘴不满,一口嘟囔着不愿意,外祖两人只静静坐着。榕若已经上过一节试验课,老师像扳变形手办一样,把榕若的四肢转了个360度,还扯开她两支细腿撑在地上,一点点压下去。差点就要成功劈成一个“一”字,榕若双膝着地嚷着疼。外公是妈妈派来当监工的,早就看不下去,拉着榕若就走。经历了惨事的祖孙不消对词,早就心照不宣,统一了战线,外婆是坚决站在外公一边,偶尔替榕若说话,况且这次是两人一块同仇敌忾。榕若鼓起的嘴巴像是一面战鼓,给外祖发起准备进攻的信号。
爸爸最是听不得这股嗡叫的嘟囔声,脸色一沉,水杯放下,没注意落下时,那精细的花边刮到榕若的脸。起初是一条红印,爸爸拍了下桌子,那血竟冒了出来。外公忍不了,站起身对爸爸狂骂。这下是谁都安静了,除了榕若。也不知是逮着机会示弱还是示威,那面鼓囊的鼓放了气,竟能发出那么尖锐的哭喊声。
榕若后来发现,自那次划脸事件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门口仍旧挂着的招牌,不知经历过多少改换的餐厅,只等这一刻榕若又回来,还有这不变的杯子,那丝血痕或许还握在榕若手中。
李凤问:“你爸爸还好吗?当年他是多么威风啊!”榕若回道:“当年也是当年了,后来也没什么...”郑猛正嚼着螺骨里叼出的肉,听到有故事,立马擦净手,像个记者似的端正身子,发问:“李叔叔当年是做了什么官吗?”李凤先答:“什么官不知道,反正在政府里是个拔尖的人物,天天那不挨家的。”
榕若摆手道:“什么事,我也不记得了。”说完,她竟真一字不提。饭桌上,榕若不再说任何话。李凤告诉郑猛,当初还在榕若家做事的时候,自己也须是这般不发一言的。郑猛奇了,始终不信生来的嘴不能随意言说的事,只是一劲问说,榕若只以点头示意,极时口中才绕出一声“嗯”。这不符合郑猛的期待,依他看来,这不言语的都是性格乖僻,没给他半点面子--在外人面前,总该显示亲密合作的情侣样,并且亲密度要随着与观看人的生疏度越高,那腻出蜜的滋味更浓。此时岂不该放下碗筷,彼此对视,把秋波当膳食。李凤是不介意的,先头在商场里的那顿寒暄已经花光她所有与榕若家的热情,此刻有一个男性与她攀聊,于她而言,是孤身多年的慰藉,倒是倒出许多话来。
她说,以前在乡下不知道什么是苦日子,一块地上一家人,一片咸豆干就一碗米饭,每家都一样。出来了才知道什么是好,贫酸的事不必说,就说如今她在十字街地下盘了个商铺,当初只当是商场效益不好给自己留个后路,这可好,后来囫囵地留下来,还低价拍得个进财店。卖什么的不管,只要在那最中心的地下占着地,不怕没人找上门,一年轮换个十多次,反正是没亏着她李凤的。在卖场混个销售的活计,直挨到现在,就是图个有人味。她试过在街边麻将屋里,一群无所事事的女人,在几平旧空间互相攀耀:这酒厂家的私摸里拿了几瓶白瓷酒,换几个钱来搓摸;那个政府会计家的省算下十几块开销,留在自己兜里。现在都拿了出来,当做牌资,也不怕别人兜底,这赢钱输钱的,不准就到了谁口袋了,吃人嘴短这事老祖宗早就盖过棺的。说起李凤,都戏谑她一湖南马嘎的女人,没个工作,定是有个外面的什么爷供着。李凤拗不过气,一张嘴顶不过三个,加个别的桌搭话的,硬是要把人嚼烂了。李凤不愿当咬碎的渣子,她是知道的,桂林人最讲究这嚼头,脆邦邦的锅烧咬下去,一点碎渣也不留下。自然的,她还是回到二楼的楼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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