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钢铁丛林里,总有霓虹闪烁。如果说有人能从钢铁丛林逃脱,那他一定避开了霓虹闪烁。
1
黑狗在工地的板房里抽烟,一起抽烟的老刘眯着眼:“晚上整两杯?”
黑狗顿了一会儿说:“整。”
老刘咧开嘴笑了两声,就起身做活了。
2
黑狗来工地三个月,从东北老家坐长途火车到广东。
家里面只有一个种地的老父亲。
他母亲早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跟人跑了,这也是他懂事之后听邻居说的。
3
黑狗的门牙缺了半个,是小时候跟邻居打架弄的。这是他不咋笑的原因。
他有浓密的眉毛,眉毛下炯炯有神的眼瞳,瞪人一眼挺有威慑力,黑狗的外号就这么来的。
他不轻易瞪人。
在他老家瞅一眼别人都要干起来,更何况瞪。
4
黑狗到外面一般低着头走路,不看人也不看物,除非过马路看看红绿灯看看过往的车子。
这里的车子可真多,啥颜色、啥款式的都有,黑狗看到它们希望自己也能整一辆开开。
5
老刘在工地算是“老油条”了。
他虽然是个搬运工,但因为跟项目的时间久了,跟项目经理又是老乡,相对来说“轻松”一些。
无非是铲铲沙子、和和水泥、搬搬砖头、摆弄摆弄手推车,给叉车他也不会开。
6
黑狗跟老刘不一样,他年轻气盛,又有膀子力气。
脑子灵光,而且也肯干,不管在哪个工地搞施工,这样的人都是主力。
施工划线,调配水泥,叉车定位,运输物资,这些活都要用到黑狗。
虽然只干了三个月,他在项目经理的眼里还真他妈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
要赶进度,就要多几个像黑狗这样的生力军。
7
工地没有下班时间,为了赶进度,有时候还得干到凌晨,不过得偷摸着干,干得动静太大扰民了,监管部门和小报记者会找上门来“要路费”。
来多了也烦。
白天尽量能赶就赶呗,项目经理陈发条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提这茬儿。
提多了也烦。
8
一下了班,老刘硬拉着黑狗出去“整”几杯。
老光棍没啥爱好,就爱整点白的。
整完了去夜宵摊后面的巷子转悠转悠。
也不干啥,看到小姑娘上来扒拉他就眯着眼跑开,嘴里还会念念有词:“老汉不推车,老汉不推车。”
大概是白天在工地推车推累了。
9
黑狗从来不进小巷子,他知道那里是干啥的。
除了老刘,他还看过工地上的其他人进去过,掐着点儿算的话,每次老刘出来的时间最短。
他从来不问,这没啥好问的。他不傻。
10
工地上干活的,大多数是小学毕业,也有初中辍学的,那其实比小学毕业强不了多少。
黑狗在他们之中算是“高学历”,毕竟他领到了初中毕业证。
可是在施工管理员面前,他又和小学生差不多,人家大学毕业。
大学生带着个很厚实的黑框眼镜,一看就是大学生的样子。
黑狗其实挺羡慕这样的大学生。
11
工地上都叫张工或小张,也有叫眼镜的。
黑狗叫他张工。
两人其实年级差不了太多,叫小张不合适,叫眼镜又不太尊重。
虽然黑狗说话做事挺犷的,但心里有杆秤砣,知道啥人该叫啥,该咋叫。
张工也挺懂黑狗,下班没事吃宵夜都叫上他。
12
入冬后下了第一场雨,一场绵绵细雨。
冬天的绵绵雨在南方可不算“温柔”。
南方的冬雨透衣寒。
第一次感受到南方的冬天,黑狗感觉浑身不自在。
一种阴湿的感觉,衣服晾不干,让人浑身难受,像被狗舌头舔了一样。
13
项目停工一天。
老刘和黑狗出去买了两件衣服。
离那个巷子不远,老刘为了去巷子里转转才特意去买衣服。
“就这黑风衣吧,挺适合你丫的。”老刘盯着一米八几的黑狗,露出了慈父般的表情。
“就这两件吧。”黑狗拿着老刘挑的风衣和加绒长裤跟售货员说。
风衣和长裤,放在塑料袋子里。
黑狗提着塑料袋,看上去心情不错。
14
老刘让黑狗自己先回去,他要去小巷子晃晃。
小巷子真他娘挺绕的,一个城中村都是这种巷子,结构单一,间距相同,兜兜转转又能转回来,不认路的还真不知道哪个巷子是哪个。
老刘可熟着呢,他知道哪个巷子的哪个理发店有哪个人,他只要路过闻到哪个洗发水香味就知道是哪个人了。
15
老刘最爱去看一个叫翠红理发店门口的小姐,一个四川达州的少妇。
他说自己也是听别人说的。
他说从来没跟那少妇聊过。
没聊过谁知道呢?
16
项目经理陈发条也经常去小巷子,那是项目刚开始的时候。
后来他都是请人去KTV,叫一排的小姐让客人选,选好了再一起喝酒唱歌。
来的客人都是白衬衫西裤黑皮鞋的那种人,也分不清他们是干啥的,反正听张工说“都是爷”。
17
张工一起陪过一次“爷”,那次那爷喝得很开心,搂着两个小姐又摸又亲,其中一个小姐很不情愿的样子。
张工看在眼里只能在旁边赔笑。
在他看来那小姐很漂亮,化了妆也看得出轮廓,美人胚子。张工只能心里面感到惋惜。
18
黑狗看张工说话时落寞的眼神,问他在学校有没有谈过,张工说没有。
黑狗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张工跟他要了一根点着了,虽然他平时不抽烟。
19
有一次黑狗问张工,知不知道老刘去巷子的事,张遂说知道。
他说不光是老刘,还有老李、老谢、做厨的老庹都爱去。
“这几个老油子都好这口。“
“老光棍嘛。”
“离了的老光棍更好这口。”
“听谁说的?”
“陈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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