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章一般都要订定主题。
如果我们每一天都是人生日记的其中一章,我们每天的人生主题是什么呢?
农历七月初七,这天的主题一定要是「七夕情人节」吗?
实际上,情人节不过是某个人生作家他自己定下的主题,但很多人觉得这个主题不错,就把这个主题抄了。所以情人节的推广,只是一种变相的模仿。
这让我想到小时候写过的作文题目「我的志愿」,即使到现在,一年一年进入小学的孩子,他们也将在作文课上撰写类似的题目。这种抄的意义在哪里?
对于孩子,特别是学龄前的孩子,他们知道梦想是什么吗?他们知道志愿的意义是什么吗?
有些人认为,就是因为孩子无知,所以他们能够更加自由的去表达。
这个角度,是不是混淆了无知跟纯真呢?
比如野人献曝,野人不知道世界上除了晒太阳,还有其他取暖方式。而且其他取暖方式在没有太阳,非常寒冷的时候更加有效。
那么在你看来,野人是无知,还是纯真呢?
我想起父母眼里,看到孩子成长,他们把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拿给父母吃。其实父母知道还有更好吃的东西,但孩子给他们的东西,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拿好吃东西给父母吃的孩子,是无知,还是纯真呢?
如果认为孩子必定纯真,野人因为他是成人所以无知,这似乎把纯真和无知与一个人的年纪混淆在了一起。
回到农历七月初七日,在你眼里,这天是情人节吗?你为什么认为这天是情人节呢?这天你怎么过得呢?
当你发现你挑选的餐厅、行走的路线有无数人做了跟你一样的选择,或者反过来说,你做了跟他们一样的选择。在拥挤的人群或排队等叫号,等到心情郁闷。
回想几个小时前,那时的你是无知的,还是纯真的?
在金庸的「射鵰三部曲」中,有三位性格迥异的主角,郭靖是纯朴、大智若愚,小情小爱拎不清,家国大事说一不二。
杨过叛逆、自我,以个人情爱为重,不是那么在意社会道德。
张无忌相较前面两位,显得软弱、缺乏主见,要不是运气好,因为各种机缘学了一堆神功,和前面两位站在一起,根本形容路人。
你会说杨过纯真吗?恐怕不会,但杨过很真,他忠于自我。你会说杨过无知吗?可能也不会,他在江湖吃了很多苦,他知道该怎么圆滑处事,圆滑到黄蓉不喜欢他,担心他成了下一个杨康。
郭靖配得上纯真这个词,大是大非、大仁大义,他就像是一位道德饯行者,饯行到有点缺乏弹性,过份固执的程度。但一般人不会说郭靖无知,因为他每次实践自己信奉的伦理道德,不管吃多少苦,他都会坚持下去。
换言之,纯真和无知的差异,不在于一个人知道的多和少,而是一个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是否知道自己要选什么,要承担什么,又为什么选择。
纯真的人,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选。尽管不大确定不同选择的代价分别是什么,不见得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负起选择之后的责任。
就像杨过喜欢小龙女,他的选择都来自这份爱。但他并不知道,这场师徒之恋会让他身败名裂,而身败名裂可能让他和小龙女被名门正派排挤。
尽管如此,杨过还是会那样选,甘愿承担风险,而不是圆滑的逃走。
相反地,无知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同时他也不确定选择的代价,不见得知道自己能否承担责任。
无法承担有孩子的风险,却还是为了刺激不愿避孕,这是无知,而不是纯真。
张无忌有纯真的一面,也有无知的一面,他的无知让他一次次陷入爱情的危机,不只危害自己,有时也危害他人。他似乎无法真正为身边的女性设想,设想他们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用情不专受伤,因为他的拈花惹草忌妒、愤怒、起杀心。
张无忌的故事,诉说无知的危险。张无忌的无知可不是好心办坏事,而是他总是逃避进行成熟的思考,也逃避了责任的重压。
有太多的无知被包裹成好心的样子,有太多无知的藉口起于一个人的不负责任。
从这个角度看,我以为野人献曝里的野人,他不是无知,而是纯真。
因为当他跟国王诉说晒太阳可以保暖时,这个诉说并不会伤害国王,他不会因为野人不知道其他保暖方式而有损失。野人也能承担他诉说这件事的责任,他会被当成一个傻瓜,但这个后果没有超出他的承担能力。
再往前回溯,孩子写「我的志愿」这样的作文题目能呈现出孩子的纯真或无知吗?
我以为这能呈现的是大人的纯真或无知,有的大人就是喜欢看到孩子写些理想的、高大上的内容,但他知道这个目标,孩子会吃多少苦吗?知道孩子是否会喜欢父母的安排呢?这个父母的期待,适合这个孩子的天赋和秉性吗?
有的家长不管这些,他就是要孩子「硬上」,一次次的在孩子的学业表现、选择志愿和工作,以及择偶、婚姻等事情上,让孩子的志愿一次次受挫于父母的无知。
这就是最吊诡之处,有些父母认为他们为孩子设定的计划是为孩子好。但他们真的能承担起孩子因此小则厌学、大则崩溃的代价吗?如果承受不了,他们却又拒绝去了解孩子的心理,逃避面对孩子已有征兆的痛苦。那么他们跟张无忌有什么区别呢?
情人节,跟你一起度过这个日子的人,你平常对他(她)好吗?如果平常不好,这天模仿各种晒恩爱的方式,这跟做戏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逃避这件事,那情人节的殷勤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给自己的理由,把感情当成数学题,以为平常减的分数,可以在情人节或其他节日加回来。
情人节不需要主题,除非你知道为什么要定这个主题。
情人节适合分手吗?
想分手,每天都适合分手,不用等到情人节。
也不用给自己一时心软之类的借口挨过这一天,隔天又继续用冷暴力或其他方式折磨伴侣,摧毁这场感情。
说自己无知的人,有多少是真正无知?
说自己纯真的人,有多少是真正纯真?
不要再滥用纯真这两个字了,无知却又满口理由的人。
作者:高浩容。台湾哲学谘商学会监事,著有《别害怕当个流泪的大人》、《写给孩子的哲学思维启蒙书》等著作。(公众号: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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