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最大的茶馆在大西街,姥爷天天去。姥爷以前是旧城的大户,自己开馆子,“上三元”,54年公私合营,充公了,人就分到了二毛(呼市第二毛纺厂,大大的有名)做了厨师,所以没有被批斗,退休后,生活完全是老旧城人模子,每天的时间安排的极有规律,如无意外,想找到他非常的容易。我喜欢在周六周日跟着他去茶馆,一来热闹,二来只要我去,姥爷总会买一点兰花豆给我吃,那个年代没什么零食,这种油炸的豆子足以解馋了......
图片不是原图,是我从网上找到的比较接近的样子,水壶是老白瓷壶,茶是砖茶,必须用极开的水冲泡才能色浓味足。那时候一位客人水费三分,茶叶五分。很多人都是自带茶叶,一进门,门口的大桌整齐的排着干净的茶壶茶杯,拿一个自己喜欢的大瓷壶,按人头拿了杯子,只交个水钱,就可以喝一个早上。有钱的来份稍麦,差点的来个焙子,就着浓茶,别提多香了。这茶续水有讲究,壶里的水不能滗干,要留着底子,不然再加水进去就没有颜色了。快没水了就大喊一声:“伙计,水”,帘子里面就会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回应:“来罗.........”一个肩搭白毛巾的年青伙计提着一个硕大的铁壶就撩帘子走过来,给你揭开壶盖,用你叹为观止的手法让大铁壶从高高远远的地方把水加到你的茶壶里,然后给你盖上盖儿,从肩上顺下毛巾把桌边一擦,满脸堆笑的来上一句“您慢慢喝着!”,那感觉要多好有多好。姥爷图那里边老熟人多,一边喝茶一边天南海北的聊天,有国家大家,也有邻里的小道消息,这是他回家和儿女的谈资源头,我只图着好吃的兰花豆。那些年没油没肉,但凡是油炸的,什么油条、虾片的都是好东西。兰花豆,炸的酥脆,微辣,又有盐味,真是香啊,那就是停不下来的感觉,现在的孩子们生活好了,只是东西再也找不到我们那时候的味道了。一个姥爷的老友,嘴里只剩下一颗牙了,却还是偏爱这个玩艺儿,不过他每次只要十来粒,拈着一颗丢进嘴里,豆子从口腔左边嘬到右边,然后一大口茶,豆子依然在嘴里转来转去,就这样一壶水下肚,豆子的油盐味也嘬没了,就吐出来,又换一粒丢进去,如此反复,一个早上,水喝了一肚,这点豆子一颗没少。后来姥爷腿脚不行了,不能再去茶馆了,我也没得兰花豆吃了。再后来我上了初中,一次突然很想去吃点兰花豆,顺便喝杯茶,于是约了几个同学,周日一大清早就跑了去,学着人家要了茶和豆子。茶馆里年青人很少,更别说初中的小孩子,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们。我们故作老成,一边嘻哈的聊天,一边一杯接一杯的喝茶,结果没到半小时,肚子里鼓鼓囊囊全是水了,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往厕所跑,再也喝不下了,真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老茶馆”可以在里面泡上一个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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