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她又清醒过来——局面不该是这样就被对方控制的,她是谁啊,她整个人不是才里里外外磨砺过一遍吗?心里一下子就有了计较,扫一眼桌上碗碟,大致估了个数,便打开钱包抽了钞票推过去。
“对不起,我习惯AA。”她惯会笑,笑得大方、客气、有分寸。见陆天明不接,她索性拿了包起身,“时间也不早了,我呢,明儿一早还得开门做生意,不好意思,得先走了。”
陆天明抓起钱追出去,“我送你。”
一阵风过,吹乱她头发,到底是夜里了,凉气从脚踝和手腕蹿进来,她的语调也冷淡下来:“没记错的话,您应该不住南城,就不耽误您工夫了。”
李娟甚至都还没有好好向过去的日子做一个告别,也就根本没有想过什么新的开始。不,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但她并没有给新的生活增添除了工作外其他内容的计划。因为既往的经验告诉她,这充满未知和不确定的其他内容,会让她越来越偏离自己的轨道,然后又被那辆裹挟自己的列车狠狠地甩下来。
这真是不愉快的体验。她厌倦了杨哲青的自以为是、自我感动、自我中心,于是警惕于一切容易让她有类似感觉的端倪,比如现在,此刻。
女人变成了刺猬。
陆天明当然不是女性心理专家,猜不透她的弯弯绕,但多年教师生涯磨练了他的好脾气、他的耐心、他的锲而不舍。
“那我们一起走到公交站?十点钟公交车就收班了。”他指指两百米开外的站亭,“我每天也是七点到校,习惯听孩子们早读的朗朗书声了。”没有一丝因为她不耐态度而有的情绪,仿佛他们只是在简单、随意地边走边聊。
她不再拒绝,和他若即若离走着。两百米,甚至说不了两句话,他提学校,没问题,她可以马上回到一个学生家长的身份里去。
陆天明道过别,挥挥手上车。找到位子坐下来后,又往窗外探出头想说声再见,却见她已然转身走远。她走进不远处一个小区大门,路灯下拉出一条修长的身影。
杨哲青在三亚的第一个礼拜过得神清气爽。他太久没有回来,原以为已经习惯北京干燥的天气,可回到潮湿酷热的地方,在椰林里、沙滩上走一走,才真正有了如鱼得水的感觉。
“其实当初我留在这里也蛮不错的。”他对陪他吃饭的当年一起下乡的老朋友说,“你看,像你一样,经营个橡胶园或者咖啡园,惬意得很!”
吴中良摆摆手,“你就别吹牛了。当年你出了名的纸糊的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得亏李娟带你走了。对了,你来了这么久,怎么没听你提李娟?怎么没带她一起来?哎呦你不知道当初大家伙儿多羡慕你,又漂亮又能干,还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哦,我们……”杨哲青还没来得及解释,又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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