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寐一过,窗外的泠寒仍浸裹着裸露的地表,一夜的鬼雨也已嚎啼了宿暮,从霏霏到湃湃,漱耳冷冷得也儽然乏力。
于是,他撑着一柄雨伞,向未亮的暮色走去,陷入夜雨绸缪的初晨。倏然,他攲斜在一柱灯檠下,借着微芒推开混沌的片刻。猝然,一位洁白的精灵乘着六瓣的降落伞,殒落在他的瞳眸边,此刻,竟比革命更彻底。韶光未破开拂晓时,它却成为了晨曦的信使。
鹅雪婆娑,停在防波提的浪上,恫吓着水面上的绮纹,告诉它寒潮就要来了。或憩息在雉碟齿隙间,告诉他北国的孩子总不招他们待见。雪,为整块蠢蠢蠕动的匍匐生命,披上了缟素氅衣。
诗人曾说,雪是一位译者,成心把世界译错,或者译对,可是呢?却比原文更加唯美,把凛冽的狺狺译成料峭的微寒,把大地的乌丝译成华发的双鬓。而译者说,学也是一位诗人,总在古体诗与近体诗之间转换,那雪莱,早已是雪家门楣的大家了。可对于南国的他,川娃儿,只能韵品于宋词的雪沫乳花浮午盏,或梦回唐时,在幻寐见喃喃呓语天涯霜雪霁寒宵。
十年前,曾有一场皑皑而簁簁的雪精灵来访,不过不是这里,是另一个地方。一个被密雪砌彻成白玉的城邑。那时,皓雪广袤得无垠,任一个孩童的足轭蹑过,任一位父亲的老茧和一位母亲的纤纤的右手扪搓。十年后,他只的独踽漫路,如同这伶俜的白裙舞者,凄漓漓的地翩翩又跹跹,伴着一双洁白的芭蕾舞鞋,纷纷地旋落,最后湮灭于地表的遗忘。
十年前的雪,盈溶在他记忆的彼端,是一曲碎玉的琤琤琮琮,如今只有它的喁喁嘤嘤又窃窃的私语。十年了,他失去的迢迢而得的渺渺。
在这里,在一个没落十年之久的雪国里,一簇簇,他听见远方的雪在咳嗽……
没落的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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