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慧子小学五年级毕业了。
繁忙的麦收结束了,农村孩子的麦假也结束了,所有的孩子都准备去上学去,而我却陷入了茫然中……
爸妈的意思就是别让我上学了,帮着家里干点农活儿,带带弟弟妹妹。小姑娘能说什么呢?反正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命运吧。
一个闷热的午后,树上的知了躲在浓密的树叶里烦躁的鸣叫着。我领着小妹妹慵懒的坐在临街过道的凉席上,摇着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凉风。
街门轻轻地被推开, 我亲爱的姥姥来了。
许久没有来走亲戚的姥姥步行十几里路,冒着酷暑来到了我的家。正睡午觉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围过来,亲热的嘘寒问暖,妈妈吩咐我给姥姥从压水井里压凉水让姥姥洗把脸,姥姥坐在院子的树荫下,从我端的洗脸水里搓了几下毛巾,拧了拧水,擦了几下脸,伸手接着爸爸端过来的一碗热水(妈妈说夏天赶路的人不能喝凉水),喝了几口,我顺手递给姥姥一把扇子,姥姥喘了几口气,摇着扇子说,我今天来想把慧子接走,去她姥爷那儿上学,这样也能减轻你们家里的负担,慧子学习那么差,顺便让她姥爷辅导辅导她。
慧子就是我,我就是慧子
我听了心里狂喜,脸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爸妈本来不同意,但想想也可以为家里省下一个人的口粮,况且姥姥承诺不用家里掏一分钱,就这样我被姥姥带走了。
慧子十二岁以前从来没有坐过公共汽车。
姥姥告诉我说,姥爷在相东的一个乡里中学当会计,去那里要坐公交车,中间还要倒一次车呢。
第二天天不亮,我和姥姥就早早的起床,去不远的镇上等公交车,姥姥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走丢了。
镇上的公交车牌下已经聚集了好多人,等了好长时间,一辆超长的公共汽车,缓缓的停在我们身旁,我们顺着人群鱼贯上车,然后买票,车上面已经没有座位了,我和姥姥只能扶着车上的铁杆,姥姥嘱咐我要紧紧的抓牢,不然司机急刹车容易摔倒,这种跑长途的公交车由两节车箱组成,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晃荡的很厉害,人在这个位置点站着很容易晕车的。
那时的我长得很单薄消瘦,个子在同龄的小伙伴中不算低,但身体素质很差,不一会儿姥姥担心的事发生了,我憋的小脸儿通红通红的,胃里翻江倒海的想要呕吐,那刺鼻的汽油味,一股一股的直冲我的脑门儿,我用手帕使劲的捂住嘴,可那恶心的气味,还是硬钻进我的鼻腔,那痛苦的滋味,至今想起来还让我不寒而栗。
终于一个叫栗村的车站到了,姥姥说从这里下车后,再倒车,等下一班开往杏村的公交车。
我摇摇晃晃的挤出人群,第一个下车冲到路边,蹲到一个树坑下,终于憋不住了,哇的一声,恨不得把胃里的东西都呕吐出来,姥姥紧走几步,心疼的拍着我的后背,一连声的问,好点了没?好点了没?
吐过了以后,无力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姥姥去旁边的小饭馆里借了一碗凉水,我漱了漱口,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才觉得好点了。
原先很渴望坐公共汽车,没想到晕车这么难受,真不想坐了。
饭馆里的阿姨很和蔼可亲,她热心的给姥姥切了一片生姜,说让小姑娘含在嘴里,可以治晕车。
姥姥说栗村往南走十二公里就是杏村,也就是姥爷工作的地方,也是我将来要上学的地方。
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我和蔼可亲的姥爷了,非常的想念他,于是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上了开往杏村的公共汽车上。
汽车摇摇晃晃的上路了,乡间的公路坑洼不平,这会儿车上的乘客少了,有几个空座位,姥姥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让我坐下。
使劲的推开车窗,我把头伸在窗户跟前,贪婪的呼吸着窗外的空气,不知道是不是那片生姜起了作用,也许是开着车窗的原因吧,反正这会儿感觉舒服多了,还稍稍的有点儿惬意呢,凉爽的风儿迎面吹来,突然发现公路两旁的乡间风景,怎么那么美呢?原先一直生活在乡下,怎么就没有发现它的美呢?大概心情愉悦了,看什么都是美的吧。
姥姥也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过了,也许她老人家年岁大了,记忆力不好了吧?她依稀记得姥爷的工作单位在公路的路西,是一个大大的铁门,姥姥不识字,也忘记了姥爷的工作单位的名字是啥?
汽车正开着,姥姥突然说司机停车,我们到了,大概就是这个地方。
我随着姥姥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向那个大门走去,姥姥说怎么不像呢?好像是走错了吧,找人一打听,果然不是姥爷的工作单位,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行李包上,实在是不愿意走了,太累了。
姥姥也累了,我们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赶路了。
听路人说离姥爷的工作单位不远了,大概还要走二三里的路程就到了。我和姥姥背着行李走走停停的,虽然很累,但一想到马上就见到姥爷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终于到了,站在马路边,远远的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门楼矗立在傍晚的余晖中,门楼的门楣是半圆形的,门楼的顶拱上面端端正正地悬挂着醒目的四个大字“杏村乡中”。银灰色的铁门半开着,铁门里面的影壁墙下,两株木槿花树正开的繁盛,那馥郁的香气伴着夏日的晚风,悠悠的飘散着,花朵怒放着,好像在迎接我,欢迎我的到来。
从此以后,我多彩的初中生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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