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时常失眠,常常被射进窗户的月光惊醒。那一片明晃晃的白,变成淡淡的雾,缠绕在我脚边,又像细纱笼罩在我枕边,映衬这我迷茫的眼神,然后隔着几条街,似近似远地弥散开来。
昨天从午后2点一直下雨到凌晨,路上行人稀少,显得冷清和空旷。我的青春前来拜访。他扣响了我爬满斑驳木斑的门。敲门的时候,富有节奏的咚咚,他的脚步比空气还轻,在我家门前翘首企盼。他的一身黑衣散发着冷酷,他的眼神清澈又茫然,然而,他说话却十分坚定:我不能呆得太久,晚餐之前我必须离开,我要在五点二十分搭乘一艘叫做“命运”的船,去一个无名之岛,岛上有传说中的正义宝剑。我要拿着它去一个战争的国度,用恒星的祝福和力量,像唐吉珂德一样战斗,像摩西一样宣扬十戒。
然后青春接着向我抱怨,这雨沾湿了大地,沾湿了尘,滞重了它的步伐。我告诉它,倘若你能来,不是为了指示自己,不是为了传奇纪闻。那些已经亲眼目睹了生死、离别、悲伤或是愉悦的星星正在消失,它们庄严而遥远,不会再让你接近。你将经历的荒野,有野火烧过的痕迹,猛兽的皮、飞鸟的掩饰,还有你即将披上的伪装,那些原野上倾倒歪斜、错落交叉的标杆,会和风一样消失在这里,又刮起在那里。 我和你在这的相会处,会变成黄昏之乡,你和行为之间落下影子,寂静而无意义。
前天我在一个空的教堂门口驻足。教堂没有窗子,只有门是摆动的,它是空的,仅仅是空的。我想我至少要把衣服整饬好,然后老练地停止晃荡我那串钥匙,使它们不发出叮叮当当地声响。从容地步进教堂,诚实地忏悔我的从前,坦白了我的一切。我大声疾呼:那热血、那奋斗、那愤怒我也曾经有过,它们曾经被我无尽地随处洒落,我也曾和雷霆说过话,在恒河两岸为过往的行人吟唱。如果你翻开那个布满蛛网的书籍,吹起上面的灰尘,那书的扉页就画着一个深刻的闪电。把我的那些钥匙按照这个形状摆放整齐,那些已经粉碎了的记忆会再度组合重生。它只能用来拯救梦,却不能用来拯救时间。
青春和我告别的时候,它也学着我,整理了一下衣服,使之挺刮。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前来接它,它们有礼帽地和我话别。虽然我不希望他们离开,但是还是把它们从我的紫丁香花园一路送到花岗石海岸。雨还在飘着,海浪的鸣叫和海鸥的飞旋,海上动摇不定的光晕。我不断告诉自己,青春是这样离开的,青春是这样离开的,它们脚步轻盈,缓缓离开却没在回头一眼。果不出我所料,通常都是这样,离别的门不会碰的一下子关上,而是缓缓掩上,雨声掩盖了我的抽泣声。
现在我还在等着青春的消息。今夜又突然醒来,月光聚集起了我的感性世界、幻想世界和精神世界,让它们通通展现在我面前,依然以我为中心在旋转。我用指尖轻轻地一一触碰,它们一一地被我戳破,不发出一点点声响,依然是寂静无声。那散落下来的点点光亮,依稀仍在旋转,直到慢慢消失。在某处不起眼的亮光里,我看见青春的背影,它在我所说的那个荒野上步履维艰,路边那些个标杆东倒西歪,此时时间已经隐退,我大约隐隐约约地听到——此时、此地、永远青春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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