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

奶奶出殡去火化那天，妈妈说“你发烧没好，就不要去了。”
等他们回来，娜姐双眼肿的老高，声音沙哑，一脸啜泣。我知道，穿过她声嘶力竭的哭声，看到团团鲜红的烈火吞噬了奶奶花白的头顶。
我内心却一片茫然。

以后每年春节，我都觉得奶奶是在去年春节离去的。年年如此。记忆像老树盘根，脉络一年比一年深刻。

十七年后的一天，读《佩德罗·巴拉莫》：米盖尔意外身亡，马不吃不睡，只是一个劲儿东奔西跑。‘它仿佛也懂得人意，心里好像也感到撕裂一般难过’。才明白，那天未曾送别奶奶最后一程，心未曾撕裂一般的哭过，悲伤被禁锢在了心里，未能消散，所以难过年年如是。

————————以下摘录————————
作者：胡安·鲁尔福。

人生短暂，长眠无期。

如果说我听到的只是一片寂静，那是因为我还不习惯于寂静；也许是我头脑中还充满着喧闹和各种嘈杂声。

万事由天定，不随人愿。

那时侯你母亲还是个长着两只谦和的眼睛的女孩子。。。。虽说她早已习惯过这种糟糕的日子，但是，她那双温顺谦和的眼睛却变得冷酷起来。

不，她继续爱着我。

它仿佛也懂得人意，心里好像也感到撕裂一般的难过。

他是可以用金钱买到拯救的。是不是这个价钱，这你自己知道。至于我嘛，上帝，我拜倒在你的脚下，想向他讨回我该得的或是不该得的，这是我们能要求的全部了。。。上帝，看在我的分上请你判决他吧。

她平时殷勤好客，从不得罪人，也不招人厌，这些优良品性反被人们滥用了。

当她只好听天由命之时，为什么反而目光变得更富有勇气？

他是个含情不露的人。

我们活着的这些人中间没有一个人能得到上帝青睐的，我妈谁也不能抬头仰望苍天而不为双眼肮脏感到羞耻。

他沉思起来，在考虑着那个女人是不是对他有点用处。

我母亲对我说过，天一下雨，万物便有光泽，还会散发出绿色嫩芽的气息。

谁也没有惹他，是他自己遭遇死亡的。

佩德罗·巴拉莫面部没有丝毫表情，像是走了神。他头脑中此时却思绪万端，一个念头接着另一个念头，但后面的想法总是跟不上也接不上前面的想法。

我是个可怜人，一旦觉得有必要做什么事，就做好了卑躬屈膝的准备。

问题是这些年深日久的死人，一旦受潮气的侵袭，就要翻身，就会醒来。

他们三五成群地走着，在那被水淹没了的土地上奔忙，冒着雨用铁锹扒开软土，用双手固定玉米苗，竭力把它们保护好，让它们能不费劲地长起来。

我已把自己的痛苦埋藏在一个可靠的地方。可不要让你的心脏熄灭。

那时世间有个硕大的月亮。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