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约九几年时候腊月的一个下午。
从那个身着朴素的女人慌乱地带着孩子上车开始,就牢牢地锁住了车上大片乘客的视线。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身边那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脸颊泛着微微异样的潮红,一直软绵无力地一直倚靠在那个女人身上,脚步也像醉步酩酊的大人一样带些许踉跄,不似车上其他小孩般那么淘气活泼。
正好车上还有两个空位,待那个年轻女人坐定后,车便继续晃晃悠悠地开动了。
这是辆老旧的铁皮公交车,车里空间本来就狭促,更是因为时间久了,还有一两个座椅被磨得只剩下铁锈斑驳的骨架。
这也是从小镇到市里唯一的一路车,一天两趟,早上往往是准时九点半就能等到。下午就说不准了,时而等俩小时也是经常有的,所以一般不是去市里有重要的事,是不会轻易坐上这趟车。
“六块钱,两个人,要票吗?” 待那女人和孩子坐定,虽只有咫尺之远,而年轻的售票员还是用全车都能听得到的音量冰冷得照例问道。
且并不等到对方回应,便自顾自熟练地将手头那两张小小的发票撕成两半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小孩子不是不收车费吗?” 年轻女人怯生生地问道。
“我看你家孩子个子不小了,算了,你给四块五吧,孩子半价。”
“妈…我难受……” 紧接着孩子一句有气无力的呻吟,年轻女人顾不得继续争辩,把身边的孩子搂紧了让其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安顿好孩子,女人才腾出手从自己泛白的外套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钱,向售票员坐着的方向递过去。
半晌,已经过去大约二十分钟,车才缓缓地开出一小段距离。
“大姐,我家孩子生病了,正发着高烧,能否麻烦让司机师傅行行好,开快一点么? ” 看着车缓缓地开动,比平常的速度还慢了十几个节拍,女人一脸疼惜地抱着怀中的孩子,一边略带乞求的口吻问向刚刚的售票员。
“又不是你一个人坐车,车上那么多人呢,开快了,安全你负责啊!” 唇色靓丽,顶着一头新式发型的售票员,没好气的一句话硬生生怼了回去。
“镇上的医生说孩子烧太高了,治不了,才让我赶紧送去市里医院的,您行行好,吱会一声司机师傅,拜托你了!” 此时女人说话的声音明显已带着一丝哭腔。
这时,车上坐着的别的乘客,有个年岁大了的花白头发的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厉声向傲慢的售票员责怪道:“人家带个孩子不容易,说了孩子又生病了,让你车跑快点怎么了!你不用怕癫坏了我这把老骨头!”
“是啊,你也太欺负人了,今天这个车开得确实比平时慢很多,中间你们也接了好几个乘客,还要接多少才能满足你们一天的收入?车上有孩子生病了,照这么速度开,太阳都快下山了,还看个屁啊!” 另一个身型魁梧,手臂纹身的中年男子估计也看不下去了,遂帮腔道。
见阵仗不对,此时那个穿着时髦,本来一脸扑克牌脸的售票员似乎是心虚了,瞬间堆着涂满扑粉的笑脸向大家赔笑道:“我也只是顾及大家安全罢了!大家误会我啦!老罗,听见没有,开快点儿!”
经过这么一折腾,不知不觉中,路边风景总算渐渐地倒退得越来越快。
虽然这辆破旧的铁皮车继续颠簸着,车身也不停发出比之前更刺耳的噪声,但对于人们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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