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死，才明白生

这次应该是人生中第一次清醒完整地经历死这件事。

王先生初四回家，初六回成都，说王家奶奶病了，沐川县医院都说治不了，我问有没有人喊弄到成都医，大家都没说。第二天二爷家姐姐妹妹们过来，然后大家一起又和大爷家哥哥们说，开始都扯钱的事情，扯了很久，开始说弄到犍为，后又说弄到乐山。最后到乐山人民医院，说还是不收，说只有一个养老机构要收。脏腑都坏掉了，在医院也只能用止痛药和安眠药。后来就弄回家了。

弄回家后奶奶说想看末儿，望我弄回去，我自己又没法弄，周四虾那儿吃了酒，周五就和朵儿奶奶还有小燕一起回去。到永福街上两点过，二哥和二娘就开始到白事铺买东西了，我问奶奶清醒吗，我以为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他们说迟早都要准备，先买了。总感觉怪怪的，他们已经很平淡了。而且还一直说老年人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我不太相信。

回家那天晚上奶奶基本上没吃东西，六姑喂她，就吃了几口。她一直说身上痛，说没的用，抱不得末儿之类的。那天晚上朵儿奶奶和大娘一起守的，说一晚上都在折腾。可能将死之人真的就很矫情吧。

第二天赶场，六姑用电瓶车载我和小燕上街，给奶奶买了香蕉，入口即化的小饼干，豆腐干，小蛋糕，后事袜子这些她点名要的东西。下午还吃了些饭，还睡好了。

第三天，周日。早上，我想着奶奶好转了，朵儿奶奶就还是回成都上班，小燕也准备回成都上班，我一个人带娃有点困难，就想回箭板了。正在讨论这事。朵儿奶奶和朵儿进去看奶奶，喊了几声都没喊应，我想不会吧，我也进房间去，小燕也进来喊了几声奶奶没喊应，二爷洗了手进来，就说奶奶已经走了。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人是怎么走了的。她手和身上都还是暖暖的。

大家开始打电话。找木板把奶奶放上去。放炮。邻居都赶来了，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截红布系手臂上。大娘他们一家来了。给奶奶穿衣服。我和小燕弄79根线来做奶奶的腰带。邻居帮忙割孝帕布。大家都没吃早饭。他们都哭，我尽量让自己不用心，就没哭。

晚上一些老婆婆来念了一晚上经。奶奶喊的。

周一道士来了，晚上给奶奶超度，这边叫开路。九点过儿孙们都在奶奶面前跪，道士念什么故人已仙游，才真感觉奶奶已经走了，跪着跪着就哭了。

周二凌晨三点半，儿孙们给奶奶倒饭。他们还吵架了。诶，这种时候还吵架。

向死而生，人都会死。死是一件很近，很轻易的事情。懂得死，才明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