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 | 水做的女儿(15.12.8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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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聊一下红楼吧。

红楼是宝，红楼是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每天挖空脑袋也想不出来写啥的时候还可以写写红楼，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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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主线无疑是宝钗黛的爱情。

一个不仅在现代社会可以通杀并且在封建社会也十分流行、几千年来持续受到我国广大人民喜爱的三角恋故事，并且存在着青梅竹马、包办婚姻、掉包新娘、人鬼殊途、离家出走、遗腹生子等经典桥段，还植入了我国封建社会独有的特色：前世报恩和天定姻缘这两大元素，使得这个三角恋故事洋洋洒洒地狗血了长达一百二十回。

不仅如此，曹雪芹还在《红楼梦》这本书中强行广告了他辉煌的家族史，深情追忆了自己风流倜傥、纨绔潇洒的公子哥时代，将一个浮华的贵族时代描绘得淋漓尽致。

但终了呢，仍是白茫茫一片大雪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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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覆盖了原本看不尽的繁华，听不完的笙箫，享不完的奢靡图景，正如泛滥的黄河水吞噬了汴梁城。

可是宝黛的爱情仍然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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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黛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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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是群像式的描写。甄士隐、贾雨村、林黛玉、贾政、贾母、宝玉、凤姐、李纨、四春、宝钗、薛蟠、香菱、薛姨妈、王夫人、邢夫人、袭人、紫鹃、晴雯、平儿、芳官、赵姨娘、贾珍、贾琏、贾瑞、秦可卿等等人物一一跃然纸上，或几笔勾勒，或浓墨重彩，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无一不鲜明可爱，令人印象深刻。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那个时代明明已经离我们远去，已经被风沙掩埋，甚至抹去了旧日的痕迹，我们仍然能感同身受那个时代的欢喜悲愁。

上到嫁入宫闱、位极人臣的贵妃，下至普通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红楼梦》打开仿佛是一副极尽世态炎凉的画卷，每一个人物的每一段故事都值得细细咀嚼和品位。刘姥姥的俗气在大观园里格格不入，但在乡土民间的炕头上却充满人情；元春与贾母王夫人执手相看泪眼看似平常，却是冰冷华贵的宫廷礼仪中难得流露的真情；甚至史湘云虽然从小生长富贵之家，却仍然因从小失祜而饱受家中冷暖。色色样样铺排出的大观园和赫赫扬扬威风八面的贾府，内里支撑的核心是再普通不过的世情而已，却因为足够精彩、足够集中的编排而在一本书中上演了世间百态，让作者也感叹一句人世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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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大名著里从来没有以爱情为主线的作品，《红楼梦》是唯一一本。读《浮生六记》时，掩卷明白古人是看不起爱情的。在他们眼里，只有“夫妇之道，天经地义”，一切附庸在道义之外的情感都是不足思量的。芸娘和沈复的爱情，哪怕只是平平常常的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或是吟诗作画，游山玩水，都能惹来旁人的侧目和嫉恨。我们曾经以爱情为理想，但是爱情从来都不是理想中的，它们一定会屈服于现实。芸娘和沈复的三生许诺屈服于挣柴米油盐的生活；宝黛的爱情屈服于没落贵族的利益交换，它们都死在了着充满计算的、冰冷的现实中。也许在现代社会维系一份理想和爱情更容易些，但一旦爱情阻挡了利益的道路，命运之屠刀还会不会依然挥下，谁也无法说清。

比起我们，古人鄙夷爱情，鄙夷感情，一切都为道义让步的世界是颠倒和可怕的。道义的是非黑白，是谁有话语权才可以确定，于是一切道义的较量都变成了权力的争夺。功名之所以诱人，是因为它是拥有权力的必经之途，一切阻挡功名的力量都被书生抛置脑后。

古代人憧憬的爱情，从来不会像我们一般纯粹。《红楼梦》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宝黛之间写出了难得纯粹的情感。唐传奇经常有黄粱一梦的故事，梦中之女子无疑不面容姣好，家财万贯，并且是士绅大族。入梦的男子与之成亲，遂有了亨通的官通和仕途。这之中，即使夫妻鱼水再欢，也阻挡不了书生觊觎的功名之心。慢慢地，官职越来越高，家业越来越大，女子在书生的人生中早已不见身影。

刚开始的张生眼里都是莺莺，但是娶了莺莺之后、高中状元的张生呢？

唐传奇里的女性都是男性人生的垫脚石，是物化的产物，不存在对等的感情和地位。《西厢记》里的莺莺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愁，担心张生会因为功名而抛弃自己，女性不再作为功名利禄的附庸。《红楼梦》中的宝玉明确表示了要弃功名而娶黛玉，对宝玉来说，女子的冰清玉洁已经超越了功名利禄。女性的人格不仅不再是男子人生利益的附庸品，也不再和功名一起成为男子人生天平上的砝码，而是超越了男性的人生追求，和男性人格平等地站在了一起。

石头记 | 水做的女儿(15.12.8旧文)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正是黛玉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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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红楼梦》最伟大的地方。

后来的《镜花缘》激进粗暴地把所有男性的角色都让女性替代了，男性在女儿国这样的地方反而沦为附庸。李汝珍可谓激进的女权主义者。但曹雪芹充分理解了女儿的美，理解了女性区别于男性的不同特征，无论是从生理还是从心理上，女性都和男性有着很大的不同。曹雪芹充分挖掘并肯定了这些不同特质，通过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女子向我们充分展示了出来。

激进的女权主义者主张女性可以替代男性在社会中的所有位置，在《镜花缘》的女儿国中，李汝珍充分实践了这一理想，但是读者看到的只有荒诞和丑陋的景象。《红楼梦》则将女性的美全方位地表现出来，女性在当时社会规范要求的位置上展现出了她们最大的才华，这才是令现实社会惊服之处，如果能够给予这些女性平等的地位，她们无疑能够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最佳。

《红楼梦》可以读很久很久，也可以读出很多很多。

今天无意中写明白了曹雪芹的女权主义思想，和古人的爱情观，真是一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