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

苏芬开车出门后就有些后悔了，天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看不清颜色，枯黄的叶子被风卷起来她飘在车前。

不出所料，她被堵在家门口附近的立交转盘上，前车红色尾灯不停闪着，车流缓慢地向前蠕动着。

电话响了，自动接通到耳机上，新房小区邻居大刘的声音急乎乎接了进来：“小苏，快到了吧？我看到这些木料厂家要打折给我们的，你快来，挑花色啊！”

大刘是热心肠，他同苏芬老公建刚在同在一家单位，这新家属院一交付，就联络了几家装修公司对比报价。苏芬自己懒得折腾就请大刘一起帮着装。大刘家的两套房子都是他一手装起来的。用他的话说，他平生最爱的事情就是装修房子，看着房子由毛坯变成他理想中的样子，就特别满足。大刘不光设计自己的房子，还特别热衷于给邻居们出谋划策。

苏芬家之前一直租住在单位的宿舍楼里，错过了前几年房产的价格洼地后就一直没有买外面的商品房。苏芬为了房子吵了建刚无数次。直至单位集资建房，他们才算暂时平息了有关房子的战争。

从两年前房子户型图发到手上，苏芬就趴在宿舍的简易床上对着图纸开始了畅想：要大大的木头餐桌、要舒服的沙发、要一面墙的书柜、要铺上地暖，儿子可以光脚跑来跑去，想着想着，竟有些眩晕，似乎她已经住在装好的房子里。

苏芬还同时关注了好几个装修群，断断续续联系了些网上设计师，参与着群友的各种装修话题。

当苏芬兴奋地畅想未来，询问建刚的意见时，他却不怎么回应，问半天，也只是说，你看吧。这倒也符合苏芬眼中老公一贯的做法，记忆中，两人当年从交往、怀孕、生子后领证，建刚就一直被推着往前走，只有苏芬永远在主动。她眼里的老公，计划性差、粗心、邋遢、生活上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来没有长远规划。

苏芬自己是急性子，人缘好朋友多，娘家、婆家，家中大小一切都是苏芬在张罗。

苏芬和大刘碰上面，一起看了材料，又一起订了洁具、瓷砖。又耗费了好几个小时，大刘看中的东西都交了订金，店员问苏芬意向，苏芬却犹豫了。她犹豫的不是装修材料，而是近期建刚的态度。

建刚对房子永远不在意，见设计师他没在，看样板间他没在，订方案选材他又没在，苏芬心里突然有些慌，空落落的。

苏芬晚上一身疲惫回到家，建刚和儿子在看球赛。苏芬一看到儿子书桌上摊着的写了一半的作业，火一下上来了。她照着建刚肩膀砸了一下，“你们在家就干这个？我累死了跑大半天，你们在家作业都不写？”

建刚关了电视，闪到阳台上去了。苏芬追过去，欲再次发火，看到建刚冷冷的眼神，她摔下门去厨房去给儿子做饭。

晚上，忙完上床，苏芬独自躺在里间的大床上，听着建刚从外间儿子床上传来的鼾声，她很累，却没有一点睡意。路灯下的树影映在窗上，孤零零的枝条随着风摇摆。她突然有些疑惑，这难道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

三个月后，苏芬的新房竣工，家具就位，完全符合她的设想。苏芬却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赶赴离城50公里外的村镇小学报道，她原是这里的停薪留职的老师，现在，她重新回到学校，准备开始一段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