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一直以来,想为母亲写点东西,却不知从何说起。记忆中关于母亲的画面,一幅幅一幕幕,不知如何取舍。
记得一年前,爷爷临终时说:“我这辈子活到90多岁,儿孙满堂,没有遗憾了,却唯独觉得对不住雪莲……”雪莲便是我的母亲,一位朴实的农村妇女。上世纪80年代,在我的家乡,偏远的湘西州龙山县燕山村,有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母亲生下我和姐姐两个女娃,自不受婆家待见。那段艰难的岁月,那些不公的待遇,母亲很少提及,只是在爷爷奶奶高龄年迈需要照顾时,只是在伯父伯母刻意逃避时,义无反顾的站出来,承担着全部的孝道:伺候爷爷奶奶吃饭、洗澡、更衣,俨然就是他们的亲闺女,仿佛所有过往并不存在。“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不管老人家待我怎么样,就凭着他们给我家老刘一条生命,把他养大,我就有责任有义务一直服侍下去。”当街坊邻居茶余饭后嘲笑母亲愚蠢时,母亲便仅用这样一句话回复他人。
60年代出生的母亲,家境贫困、身体虚弱,仅读到五年级她便无奈退学。虽然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却不幸患有小儿麻痹症,于是照顾三个妹妹一个弟弟的重任就自然而然落到了排行老二的母亲身上。“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尽管书读得少,母亲却总能时不时冒出很有道理的老话、歇后语,而她也正是这样做的。“你们要想出人头地,过上好的生活,就一定要努力读书,家里就算再穷,只要你们读得进,我们再累也会一直供你们读下去。”过去多年,母亲的这些话语依然在我耳边萦绕。
印象中只记得母亲很少言笑,只有她低着头,不停踩动缝纫机踏板,转动手轮,麻利地剪裁手里的布料,三下五除二做好一件完整衣服的画面。4点早起11点晚睡,那时的她一心只想着多做一件,再多一件。在我四岁,姐姐5岁那年,母亲跟父亲商量“找亲戚借点钱在县城里租个房子,让两个孩子在县城里读书吧”,父亲叹息:“哎,这年头,谁会愿意借呢?”母亲沉默不语,独自提着家里藏了又藏的二十个鸡蛋前往几家条件稍好的亲戚邻里家,主动提出愿意支付利息,就这样母亲艰难地借到了一笔钱,一家四口搬至县城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入住县城一年后的夏天,我5岁,父亲在外做木工,母亲在家做裁缝,为还借款以及保证一家人的正常生活,按件付费的工作让母亲不得不争分夺秒地机械运转。正读小学的姐姐放学时间晚,而我早早就下了课,所以只得独自走路回家。记着母亲的叮嘱,我紧靠右侧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右侧是烈士林园的的山坡,陡峭的边坡上方好像正处于施工期间,马路上流动着稀疏的人群和不时从路中间飞驰而过的少量巴士,突然,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玻璃碎片朝我右眼眼珠直飞而入,转瞬间血液像水龙头滴水一样从我的脸颊滑过,顺流成河,白净的连衣裙刹那间被染成夺目的鲜红,不知所措的我只能坐在地上大声地哭泣,任凭鲜血往外喷涌,感恩的是一位骑自行车的好心叔叔在我最危急的时刻立即送我回了家。“妈……”听见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忙得满头大汗的母亲抬起了头,望着这般吓人的我,真是晴天霹雳一样,她全身不停地颤抖,泪流满面,顾不上对好心人道一声感谢,便立即抱起身受重伤的我飞奔去往医院,在那个家里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困境下,母亲只能紧紧地背着四十斤的我一路向前跑,向前跑……直至现在我依然能感受到在那个烈日,在那个时刻,母亲心急如焚,全身浸满血水、汗水和泪水的温度和湿度。
最终,一条白色的印记永远烙在了我的右眼上。每当别人看着我,好奇它的特别时,这样的画面便会一次又一次的在我脑海中清晰的浮现。我那从不轻易示弱的母亲,却因这场天灾人祸,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默默地流泪自责。直到现在,母亲依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常常对我说:“等我以后先走了,我一定要把眼角膜“还”给你。”每每如此,我的鼻子就酸酸的,心里苦苦的,只想抱抱你,我无私的母亲……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永不服输的女汉子,一个外刚内柔的好妈妈,一个豁达大度的好媳妇,关于她的故事,想说的太多太多,但此时我最想说的是,是您给予我生命,是您告诉我知识改变命运,是您教会我坚毅和忍耐,是您赋予我前行的力量,谢谢,谢谢您,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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