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田间地头,在沟崖路边,葎草肆意地生长着,也不知得了什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但有裸露泥土之处,葎草会随时将其遮盖,将一切矮在它脚下的草木尽情地压伏下去,掠夺其阳光,侵占其肥水,甚至直接剥夺了其生存空间,而形成自己的独立王国。
小时候拾草剜菜,印象中并没有葎草的影子。如果像现在一样多,那一定会被它留下淋漓的伤痕,而不能忘怀。我一直怀疑它是外来植物,有一次问大哥,这东西以前就有?大哥说,早就有,不过没如今这么多。
image image与葎草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十几年前。那时我住单位的宿舍。宿舍后是一面山坡,是供销社煤场。那年夏天下暴雨,房后的排水沟经涵洞通到河里,而排水沟里就密生了这种葎草,日常没大雨,也没有清理。这次大雨,后院里的积水一股脑儿流进了房后的排水沟,而这些葎草又拦下了进水冲下来的枯枝树叶,堵在涵洞口,积水排不出去。因为房子老旧,又有老鼠打洞,就有石头缝往屋里灌水了。等我发现的时候。推开后窗一看,老天,房子后边成了汪洋大海,就要漫过窗子了。我顾不得找工具,只穿了短裤背心,踏了一双皮鞋,跑到后边排水沟里,赤手空拳,大把抓了葎草向外拖,那时也顾不得疼痛,心里只一个念头,快把排水沟疏通了,免得大水漫进房子里。待我把排水沟里的葎草全部清理出来,人淋成落汤鸡不说,腿上、胳膊上被葎草拉得鲜血淋漓,当眼看着水位慢慢下降时,那种钻心的疼通和瘙痒也开始冒了出来……
image image 吴其濬为《植物名实图考》所作插图
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葎草就蔓延了这么多,触目皆是。
葎草古又称葛葎蔓、葛勒蔓,农民称他为拉拉秧、拉狗蛋,乃桑科葎草属攀缘植物。《唐本草》始载:“葎草生故墟道旁。叶似蓖麻而小且薄,蔓生,有刺,亦名葛葎蔓。”葎草药用,可清热,利尿,消淤,解毒。但医家极少应用。唐永州刺史韦宙有《集验独行方》载有一方:“主癞遍体皆疮者,用葎草一担,以水二石煮取一石,以渍疮,不过三五乃愈。”
葎草种子可榨油做肥皂,花穗可代啤酒花用,而其纤维可造纸。葎草属植物有三种,啤酒花、滇葎草和葎草,滇葎草的花穗也可以代啤酒花用。啤酒花有什么作用呢?可以平衡麦芽的甜味,赋予啤酒一种特有的苦味;啤酒花还能杀菌,抑制微生物生长;而且,啤酒花还能提高啤酒泡沫的稳定性。可以说,啤酒花是啤酒的灵魂。葎草竟然是啤酒花的本家亲戚,顿觉其高大上了许多。但葎草又是中国农业有害生物信息系统收载的有害植物,危害果树与农作物,因此很少见到人工种植者。
image百多年前的湖南,葎草就如现在一样繁盛。据吴其濬在《植物名实图考》载:“湘中葎草极繁,废圃中往往茀不可行。迷阳伤足,罽挐竊衣,其流辈也。”而这样一种带刺拉人的植物,在荒年里亦可果腹。《救荒本草》载:“葛勒子秧……茎叶极涩,能抓挽人……采嫩苗叶煠熟,换水浸去苦味,淘净,油盐调食。” “调以酸咸,乃不戟喉。”这样一种惹人讨厌的植物,经过简单的烹制,却不扎舌卡喉,较为适口。吴其濬深有感触地说:“盖造物之养人也,唯恐其获之也艰,而生之也蹙。故凡妇稚之撷捋,牛羊之践踏,无不可以适口腹而备缓急。”因而作歌一首,劝世人勿厌葎草:“相彼滋蔓,浸淫堂隅。锄而去之,乃益繁芜。……呜呼馑岁,恃此而餔。饘斯粥斯,不螫乃腴。”却是,天生草木,本无益害之别,只不过为人类之取用,而分为农作物、有害植物。但即便是有害植物,也有其有益于人类的一面,就如这葎草。因而,“何惜咫尺,广茁此徒。”既是不种植,在不妨害农作物的地方,何不为其留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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