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已经过了0点,日历上已经是“六月初七”,想起这是十四年前哭得不能自已的日子。那个瘦小脾气差的小老头终于摆脱病痛,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至此,我的人生已经一半以上的时间没有了他。
最近有一些小小的事,让我不断思考,自己究竟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那些违心的欺骗与说服有效期越变越短,思来想去也许成为一个有趣的人才是一生所寻。那么,怎样的人才算是一个有趣的人呢?我想,小老头称得上一个有趣的人。
现在你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问他有什么兴趣爱好,大概都能说出读书听音乐看电影旅行这些烂大街的事情出来。于是每到一个陌生的场合,每一次自我介绍都能让我从头皮毛孔到脚趾头都感到一丝尴尬,我甚至都没有一个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
但是小老头不一样。他可以将一张旧日历折成一个小钱包,不需要胶带或者任何的工具;他会修补裂开的塑料盆,旧盆上的铁丝线整齐得像艺术品;他很喜欢歌仔戏,曾经还是个台上的歌仔戏演员;他小学都没毕业,但是写得一手好字,那些需要家长签名的试卷和成绩单,我都希望是他签名;他当过兵打过仗,但是从来不讲当兵时候的故事;他有一本封面是“为人民服务”的红色小笔记本,上面还有他用钢笔写的诗和日记;他教我麻将四色牌,虽然直到现在我也没悟透其中精髓,把把输;他也会象棋和跳棋,但是老爸说都没他玩得好;他脾气暴躁性格乖张,我怕他,但被人欺负时也总拿他当盾牌,因为他是我心中的英雄啊;他每天都好早起床,邻近考试前总交代他第二天早早喊我起床背书;他没有留任那时的铁道部和国企,成了家人亲戚埋怨他做事欠考虑自私贪玩的罪证;他心情好时总会买些好吃的东西收买我的口水和肠胃;他发脾气时,像是黑云压城我连喘气都害怕……直到现在,我都在想他怎么那么厉害,甚至家里的大黑狗都只听他的话。
严格来说,他跟世俗的成功一点都不沾边,甚至在一些人看来他是失败的。一点都不擅长人情世故,也为此得罪了些许人;没有留下什么丰厚遗产,也未曾为子孙的发展牵线搭桥。但这一生,他恣肆潇洒,追随着内心而活,哪管什么闲言碎语,有趣极了。
人活着是一种动物,死了就变成植物。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是某棵葱郁的大树。想告诉那个总将我视为胆小鬼的他,我很想他,我也变得更勇敢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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