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 watching Call Me By Your Name, one may suspect they’ve never loved before.
自从周末看完电影后，我一直在试图找一个词来形容这部近乎完美的文艺片。但屡屡失败。这部电影就像一座浩大的寻宝迷宫，每个镜头、对白、情节与音符中都细细地塞满了秘密，每个秘密都可能让你瞬间心醉或心碎。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你，不得不一次次重温。
"Emotionally devastating". 也许是因为许久没空读书，我的中文表达能力已经退化到了令人掩面的地步，幸好被几篇英文影评拯救了，找到了我一直渴望的closure。还有这一句，"A heart that swells until it has to burst."
24岁的美国博士生Oliver到导师在意大利北部的家里过夏天，结识了导师17岁的儿子Elio。夏天的意大利乡下有架在庭院里的下午茶，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此起彼伏的蝉鸣，有刺眼得恰到好处的日光和阿尔卑斯山上流下的雪水。树上总是结满了果子，人们永远都在聚餐，汽车被刷成墨绿色，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还在奋力吐气。就像Atonement和Brideshead Revisit，故事总是发生在庄园后院中。
Elio身上始终都有着一种不顾一切的锐气。即使是他走路的姿势，都让纤瘦的身板看起来像是一张随时可能被拉满的弓，要释放过盛的力量。他在Oliver面前的那次弹琴，是他弹得最投入的一次，从肢体到表情，到每个音符的掉落，都万分刻意、用力。越是表面缄默的人，当真的想要表达的时候，就越灼热。就像他短暂的女友说的，看书多的人，有更隐秘的情感。在雕像下跟Oliver表白时，他熟稔地仿佛自己是更年长的那个，“Cause I want you to know”缓缓说出口后，还低头沉思地重复咀嚼了几遍，踱着步，思索是否能够找到更精准的字句。
但Elio对自己的欲望有多坦诚，他就有多无助。全片有两个瞬间他的脆弱展露无遗。第一次，是与Oliver争桃子的时候，他突而搂住了他的腰，俯下身埋住了脸，哭出了声，涨红着脸说”I don’t want you to go”；第二是最后与父亲坐在沙发上对谈时，一直与父亲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他，当说出“I think he’s better than me” 后，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侧趴在了中间的沙发上，仿佛寻求父亲的安抚。他把脸埋在手臂中，闭上眼，轻轻地舒了口气，但下一刻又马上弹坐了起来，努力保持镇定。这两个瞬间—在面对无法抑制的心痛时，Elio流露出了他还是个孩子的本质，无论此前的他是如何高傲、自信。他采取了最稚嫩的求助模式，放下防备扑进所爱之人的怀里。年轻的灵魂因为爱而无可避免地要承受痛苦，以及那种觉得所爱之人比自己完美太多而自卑的困苦，都太真实，也太美。
说这种自卑太美，是因为Elio也是很好的人。遇见Oliver之后的相形见绌之感，反而是只有年轻纯澈的灵魂才有的谦卑与惶恐。比旁人更能看到某个人闪光之处，对之更加珍视，甚至于全然漠视了自己的美。因而在结尾备受赞誉的父子对谈片段中，父亲说：“What you two had had everything and nothing to do with intelligence. He was good. You are both lucky to have found each other because you, too, are good. ” 两人的相互吸引无疑是始于才智，Oliver在教授面前潇洒流利地解说Apricot的词源时，Elio的神情是被深深吸引着；Elio在Oliver面前用不同风格随手改编巴赫的曲子，是种势均力敌的回应与炫耀。但才智只是人性中的一部分，虽然是尤为惹眼的那部分（人类的所有艺术创造，都是煞费苦心的求偶行为。——Westworld）。最强烈的情感共鸣是来自两个equally magnificant的灵魂本身。他们在嘈杂的世界中看见了对方，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父亲明白这一点，因此他并没有像大多数父母那样选择让时间冲淡这件事，或者劝儿子释怀。相反，他劝Elio不要释怀，并引导他去理解这段情感的可贵。父亲说，不应因为结果而抹杀记忆，它直抵灵魂的厚度是爱情最终极的样子，应该永远被完整地保存在生命中。这段仅占全篇不到十分之一时长的父子深谈，让亲情成为全片丝毫不逊色于爱情的第二主题。
We rip out so much of ourselves to be cured of things faster than we should that we go bankrupt by the age of thirty and have less to offer each time we start with someone new. But to feel nothing so as not to feel anything - what a waste!
当Oliver对Elio说出那句”Call me by your name, and I’ll call you by mine“时，一起观影的刘同学说了句，看不懂这是怎么个浪漫法。这句话瞬间点醒了我：这简直是最浪漫的情话啊。名字是标记个体身份的标签，当我把我的名字赋予你时，便认可了你成为了一部分的我，这是一种颇具仪式性的自我认同感的让渡。心理学上说相爱的过程是个体边界瓦解、双方的精神领域在一定程度上交融的过程，而“call me by your name”更加浓烈直接——我们之间不仅仅是边界的融合，而是成为两个等同的个体，合二为一，不分你我。
当得知Oliver订婚后，Elio对着话筒一遍遍低声叫Oliver自己的名字，那都是一句句加密的I love you。
影片的配乐也是大爱。Futile Devices是Elio坐在夜色四合的庄园中等着Oliver回来时的心情，低沉的嗓音，撩人心弦的简单歌词，和镜头中笼罩着Elio脸庞的变幻霓彩。Love My Way是80年代的怀旧，是两人分离前的最后一晚，在无人街道上的大笑与舞蹈。最后壁炉前Elio的3分钟长镜头特写配的是Visions of Gideon，将Elio比作再没得到上帝启示的预言家Gideon，他们都被自己所爱的神抛弃了。
在Youtube上看见一位LGBT网友评论说，他将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这部作品，每当他需要拥抱身体里的那个小Elio的时候。他知道他肯定还躲在里面某个隐秘的角落，永远地凝视着那个壁炉中的火焰。
原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南瓜无名指”(fingertip_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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