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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定格,那个少年的你

永远定格,那个少年的你

作者: 那么安静的一只猫 | 来源:发表于2022-09-06 17:45 被阅读0次

    2022年9月6日星期二  晴

    中午吃红烧竹笋,思绪却飘到几十年前,想起表弟,永远停留在13岁的表弟,我们一起去别人的竹园挖竹笋,弄钓鱼竿,想起着急忙慌手被竹篾划伤了手,表弟一把拉过我的手说:呀!流血了!时的温暖。

    表弟是遗腹子,比我小一岁,大概是先天不足,总给我感觉是比我小许多许多的感觉。每天就是姑妈的小尾巴,姑妈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们两家的房子前后院,小时候一起长大。姑妈生了四个女儿才有了他,而他没出生,姑父就去世了。作为外婆的,我的奶奶,对他自然溺爱。而对于重男轻女的姑妈来说,更是心肝肉一般宝贝这个来的不易,而且有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儿子。

    我只记得,表弟总是有点邋遢,鼻涕挂着,早上我们要很早起来去学校上早自习,离学校远,冬天天不亮就得起来,我们结伴同行,我去喊他,经常是他不舒服缺课,所以后来我基本是独来独往地上学,他的存在感就越来越弱了。内心里觉得奶奶、姑妈、我爸妈都过于偏爱他了,过于溺爱了。

    所以他虽然只比我小一岁,上学晚,学习成绩貌似也一般,经常生病,某年的儿童节,我记得我快小学毕业了,突然看到表弟腼腆地登台,说是登台,不过是师生围着乒乓球台,乒乓球就是舞台了,他唱着:偏偏(见了)老师敬个礼,偏偏(见了)同学问声好,老师你好,同学你早!……脆脆的童声,让我一惊,头一回知道表弟有一副好嗓子,虽然咬字不那么准,但是在那个童年的节日里,表弟唱的这首歌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直至今天,似乎还在回响。

    表弟和我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我上初中寄宿,一周回来一次,有时见面也是匆匆,说不上几句话,姑妈家里几个女孩子慢慢都辍学了,爸爸妈妈尽力支持让三表姐读完了小学。大表姐早早嫁了人,二表姐在我某天去同学家玩,回来就看看她去了另一个世界,乌黑长长的麻花辫是她给我留下的唯一印象。四表姐和我哥同岁,早早去打工,命运多舛,那是另一个故事。今天只说表弟,如今阴阳两隔多年,却依然活在我心里的表弟。

    记不得哪次回家,表弟突然一改疲沓的精神,很来劲地要随我一起去砍一根钓鱼竿,村子里有一片竹林,是别人承包的,我们小时候经常和奶奶一起去捡笋叶,给奶奶纺线用,偶尔也拾掇些枯枝做柴火,那园子里吸引我们的自然还有鸟窝、蘑菇和竹笋。那竹子不是楠竹,是水竹,最粗的也就孩子手腕粗细吧,所以春天萌出的竹笋也都是小小的,也正因为小,掰了回家过下水,炒了吃分外清香。偷掰竹笋的事情是要特小心的,也就干过一回,这次表弟居然胆大包天要去砍一棵竹子做钓鱼竿,为此我也不忍扫了他的兴。

    我们蹑手蹑脚地钻进竹林,精挑细选的看中了一棵,可是没带着好工具,而且砍竹子的声音在我们听来真的震耳欲聋……可是骑虎难下,只能继续,我连砍带拽,终于拖着这棵竹子出来了,不出所料的,明明不在家的承包竹园的人貌似从天而降,在后面一个劲地追,一个劲喊,喊的什么,我们是完全没听见,也没看见具体是谁。现在想来就一棵小小竹子,真的有必要吗?但是对于我俩来说,恐惧到了极点,一个劲地往河边跑,腿都跑软了才敢坐下,一坐下,表弟拉过我的手喊:哎呀,流血了! 我突然发现那个整天淌着鼻涕,跟在姑妈屁股后面的小不点长大了,会关心人了,心里居然莫名地感动。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我轻轻地说,没事。但是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了,表弟长大了,姑妈未来有靠了。

    但是,人生常常不会按你设想的剧本去演绎,总会让你猝不及防。某个周末回来,得知表弟又病了。对于他生病,我几乎习以为常。但是这次不一样,从奶奶、姑妈的神色看出,他病得不轻。一般这些亲戚探视,妈妈是不会让我去的,这次妈妈却主动跟我说:你去看看他吧。我心得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我轻轻地跟在妈妈身边,走进表弟的房间,看到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脸朝着墙,没有一点动静。我不知道他是否醒着,我也没有跟他说话,大人在他床边说着他的病情,我一无所知,只听说,村里镇上市里都看过了,都没有什么效果,一直就是发烧、昏睡。

    小小的身体,静静的,蜷缩着,面朝着墙,这就是表弟留给我最后的印象。多少年过去了,这个场景依然定格在我的脑海里,直到回老家,去看他的坟,我依然无法相信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总在你身边默默地呆着,虽然不说话,但是你知道他在,到如今,到哪里都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人人都说他死了,那种痛,痛彻心扉,难以接受,很长时间都觉得他是出了远门,甚至觉得医生是误诊。他会回来的,某一天,远行会回来的。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打闹,姑妈期盼着这棵独苗成为她老年的依靠,我则一直觉得,会领着这个跟屁虫继续钓鱼、上学、工作。

    每逢周末回来,见到奶奶脸上布满愁云,总是悄悄地哭泣说:要是能换,让她这白发人,换回表弟的命……我知道作为母亲,她对我苦命的姑妈的心疼,青年丧夫,中年丧女,然后再丧子……我也不知道姑妈是怎么挺过来的。那时候天气总是不好,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在学校宿舍里经常惊醒,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感觉生命的脆弱,自己的无力,面对疾病,再亲的人都无能为力,祈求上仓代替,又岂是人力可以为之。

    我想起我和表弟一起去捕鱼,那个池塘是个比较野的池塘,常听人说有鬼,那天也是鬼使神差,大中午的我俩拿着鱼网就去了。下网没多久,他就说觉得冷,要收网,我不同意,他执意要去拉,我就跟他开玩笑说:“不许拉,不然我把你推下去”。说着我佯装做了个动作,也不知道他太瘦小,太轻,还是田埂太滑,他真的咕咚一声就掉下去了,我一下蒙了,头一下炸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谢天谢地,他的脑袋终于冒出水面,我一把拉住他,顾不得收网,拉着他就往家跑。我知道他觉得没有怪我,也绝对没跟他妈妈和我爸妈说。内心的愧疚、感激等等复杂的心情至今依然刻骨难忘。

    表弟,这个如此亲切的称呼,定格成了一个永远的记忆,永远定格为那个少年的你,永远也不会长大的你。

    只要没有遗忘,就永远不曾离去。表弟,今天,我深深地怀念你。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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