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感觉像走进了一个浓稠的雨夜。
几经暂停,沉凝不语。
《初恋乐园》不仅讲述了一个补习教师利用职权对13岁的女孩进行长达5年性侵的故事,它更讲了一个女孩儿如何爱上诱奸犯,最终导致其精神崩溃而发疯的故事。
事件发生时她只有十几岁,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儿房思琪,却突然跳出一个衣冠禽兽李国华,匆忙的结束了一个女孩儿对朦胧青春的幻想。
他是一个经验老到“性侵狼师”,十分擅长利用别人的心理,总能聪明又狡猾地为自己开脱。一个熟稔文学的人,每一次犯罪,他都能从道德上给自己下一个完美的定义。
“温良恭俭让。温暖的是体液,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
他看到了思琪的美,也看穿了她有着极强的自尊心,遇到这样的小女孩,他太胸有成竹了。
他没有情书,没有情话,甚至没有初时试探的触碰,那么直接的“如果不行,用嘴也可以”,唐突地在一张白纸面前掏出爆着青筋的下体,用力戳破它,不带一点美好的给这张白纸仓皇地留下印记。
留一个女孩儿在雨夜里舔舐伤口,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能只喜欢老师,要爱上老师。
“当然要借口,不借口,我和你这些,就活不下去了,不是吗?”
所以,思琪必须要彻底地“爱”上李国华,她才能将这一切合法化、合理化,这就是她能活下来的理由。
就像房思琪在书中说道:可惜来不及了。我已经脏了。脏有脏的快乐,要去想干净就太苦了。
“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我在写这个小说的时候,我会有一点看不起自己……我写的时候会有一点恨自己,有一点屈辱感……”
罪犯的奸恶,家庭的冷漠,父母的失职,性教育的缺乏,社会文化的扭曲,舆论的嗜血性和嗜腥性,民众的偏见,心理救助的不完善,取证艰难,保护系统不完善,诱奸犯难以被绳之以法……
种种因素导致,性侵的罪行,竟由受害者来承担。
小说中,我们看到了李国华的犯罪,也看到了来自社会四面八方的帮凶。为性侵牵线的班主任蔡良、房思琪的家长、社会主流舆论……
他们直接或间接地,将被性侵者最后逃生的窗口给牢牢封锁了。
思琪在家一面整理行李,一面用一种天真的口吻对妈妈说:
“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
“谁?”
“不认识。”
“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思琪不说话了,她一瞬间决定从此一辈子不说话了。
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
妈妈诡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性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还没开学。
当思琪试探性地想和父母说出真相的时候,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答案。无助的、脆弱的、自尊的、乖巧懂事的她,只能继续忍受,将痛苦的事实烂在心里。
2017年2月,作家林奕含出版了个人第一本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曾有媒体问:“房思琪是你吗?”
她沉默半晌,终于否认。
只说:“是真的。由身边人的经历改编……”
她其实就是房思琪。
同年,4月27日,作家林奕含自杀。
赶来的警察在记录里写:本案,死者,绕颈窒息。彻底告别人世。
她离开之后,全民轰动。她以自己的死,撕破一道口子,将成人世界里的阴暗腐烂,尽数推到我们面前,说:你看,所有的恶,都会有沉默的羔羊来承受。
所有的伤害,都不会消失。
“我的精神科医师在认识我几年之后,他对我说你是经过越战的人,然后又过了几年,他对我说,你是经过集中营的人,后来他又对我说,你是经过了核爆的人。”
性侵后遗症潜伏多年,最终还是会要人命。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有个专有名词,叫PTSD创伤症后群,即创伤后应激障碍。个体经历深度创伤后,因种种原因压抑下来,长时间积累,但不会消失。倘若被某些事件激发,就会造成自伤、自残等应激反应。
林奕含如此。更多性侵受害者,也是如此。
她们曾经在绝望的夜晚被人侮辱,声嘶力竭的呼喊。可是没有人救她,天或许很黑,四周无人,她很痛,痛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蹲在地上哭。然后每个想起的夜晚都要哭一哭。因为难受,觉的像是被烙上什么脏东西一样。想起来就作呕。
这大概就是心理阴影。一旦发生,你可能从此就不敢再相信人群,永远记得自己无力绝望的姿态,时时刻刻抓着你。还要忍受别人异样的同情的特殊的目光,连自己说不准都会讨厌那样脆弱的,神经质的自己了。
比性侵更可怕的是歧视。
那些羞辱受害者的人是施暴者的帮凶。他们把受害者推向了更深的地狱。
还记得电影《二十二》一名已年过耄耋的老奶奶说的话:
“我恨日本人,但我更恨中国人。
我受到那些伤害几乎每天都想死去,好不容易终于能回到家乡的时候,那些我以为的亲人朋友给我的不是包容,是鄙视、是猜忌。
他们嫌弃我被日本鬼子奸污,他们说我已经是个不洁的女人,是村里的脓疮。
我的亲弟弟甚至对我说姐姐你应该自杀,不该成为家中的耻辱让我们蒙羞,不准我出屋。连那些一时被糟蹋过的女人,都来嘲笑我们这些被抓走的女人。
为什么她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却不能?!
村子里的人开始监视我,他们怕我被日军俘去多时,会成为日军的遗毒,会是汉奸走狗,会是叛国贼。他们为什么不去找日本鬼子算账,总要找我们这些受害者欺负?难道日本鬼子糟蹋我们不够,还得要自己人再折磨我们一辈子?
我在被日本人凌辱时分分钟巴望着回家乡,见那些我爱的人,即便当年他们保护不了我。但回来后才发现,他们对待所谓的自己人比日本人对待我们还要残忍。日本人摧毁了我们的贞洁和意志,中国人却毁去我生为人的最后一丝希望。”
不仇于过往,不忘于历史。哪怕是战乱地区被抓当慰安妇的,也不是她们的错。
人只对自己能选择的事负责。
网上有个问题:女朋友曾被性侵过,我该怎么做?怎样才能放下心中的巨石?
一石激起千层浪。但令人庆幸的是,他们的回答总是充满光、爱和温暖的。
@过儿:“小龙女也遇到了这样的事,但是杨过却从未提起。”
@晨曦:“其实这和晚上被蚊子咬了,走路不小心摔倒了一样的,都是生理的疼通,仅此而已。”
@何屈:“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和其他的女孩没有本质的区别,就像对待女朋友一样尊重她爱护她。特殊关照反而会令人反感。”
@宝宝:“沉默是因为包容。假如她没有提过这件事,就请当它没有发生,有的人想要一辈子藏在心里那是她的权利。如果她有一天和你坦白,最好不要说你之前其实已经知道了,尽可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且告诉她你会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
@雨停等天晴:“每个都性侵过的女孩,都是折翼的天使,那当她的男朋友,势必要做她的英雄,她的骑士,你得守护她,帮她重新装上羽翼,为她建立一个城堡。否则就不要去伤害她。因为一颗破碎的心,辛苦拼凑,已经容不得任何践踏了。”
@恺恺爱扶贫:“如果你能接受,无一丝顾虑,那么好好善待她。如果这成为你心中的疙瘩,那么请分开,因为我不想它成为你以后一次次吵架后不断揭开的伤疤。不能接受,就分,不要被道德捆绑。”
@先知:“大二交了个女朋友——师妹,我也忘记了什么时候她跟我说初中被强奸,那时候我还是很惊讶的,我也是安慰她没事,我不介意。我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事,磨合中争吵,争吵中包容,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提及这事。”
@可爱兔:“如今只恨因缘浅,也不曾、抵死恨伊。合手下、安排了,那筵席、须有散时。”
@爱薇薇:“当她说完之后,我俩就抱在一起痛哭了一个晚上。我心疼她,同时也感谢她对我的信任。自从那晚她告诉了我这件事以后,我发现我比以前更爱她心疼她。更要对她负责。我答应过她,绝对不勉强她,绝对不侵犯她。什么时候她对我没有那种对异性的心理抵触了,咱们就自自然然的发生。”
其实,女性的贞操不在阴道里,在思想里。
记得阿米尔·汗主持过一档节目。其中一位印度老者振聋发聩的话语:
如果我被强奸了,有人会说我失去了贞操,
我怎么就失去贞操了呢?
我的贞操不在我的阴道里,
这种想法太男权了,
我想问问所有人,
为什么要把你的贞操放到女人的阴道里?
我们可从来没有这么做,
失去贞操的应该是强奸犯,而不是被强奸的人。
我们每个人,在跌跌撞撞的人生旅途中,都会遗留属于自己的伤口,有些愈合了,结疤了,有些却永远横亘在内心最隐秘的地方,每一次的触碰,仍然会流血,每一次揭开,仍然会痛不欲生。
那些最不可告人的伤痕,那些辗转反侧的疼痛,只有与我们维持着最亲密接触的家人才会一览无余。
你是我最亲密的爱人,所以知道我最柔弱的软肋,也知道我最致命的伤,知道刀子捅在何处会让我最痛,知道哪句话说出来,会像万刀凌迟,会将我伤得体无完肤。所以一定不要说出那句话,那句绝对禁忌的,一旦说出就会让我们后悔一辈子的话。
相爱,并不是因此就赋予了你可以肆无忌惮去伤害她的权利。真正的爱,是应该具有疗伤的功效,而非制造更深的伤痕。真正的爱,是小心翼翼保护她的一切弱点,是再愤怒的时候,也能控制自己不把刀插在会令她最痛楚难当的地方。
你是我的软肋,更是我的铠甲。
我们要年年岁岁安然度日,才不枉苦了的前半生,不妄美好的后半生。
过去不重要,未来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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