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四月,还有三天到十六岁,突发奇想想去汶川。
一拍脑门,那就去呗。
那时候我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网上订票。当时只有一个oppo翻盖手机,能上网查路线。从学校出发转车两趟,三小时,到几十公里外的大车站买了一张第二天到汶川的车票。又转车一趟又一趟的回家。
那时候我不知江湖艰险,也不懂做旅游攻略,网络不通达,资金不富有,那时候我以为凭借着攒了几个月的五百块足够我执剑走天涯,毕竟到汶川的车票才五十二。算上从家都车站一趟一趟地中转,来回不过两百。
回到家,我不知道怎样向家人开口,说我要去汶川,且是我一个人,且我对前路一无所知,且全身上下我只有五百块。
我想,还是不要讲了吧,我自己偷偷去,留封短信,用毛笔写:三日后回。
我收拾好行李,在房间里迟迟睡不着。十二点多了,爸爸他们还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不知是他们察觉到我的异样,还是那天也太忙失眠。
我叫住爸爸,神神秘秘地告诉他想给他讲一件大事。我说我想去汶川。父亲的第一句话是:“和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我本以为父亲会惊讶于我的壮举,抑或以为我在开玩笑而不屑一顾。没想到他居然问我和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就去?难道我也像言情剧里一样,要和情郎浪迹天涯,远走高飞?
耳畔仿佛响起了“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
我也想啊,可是当时是高中啊,被学习压榨得胖如巨型土豆的我,怎么会有情郎呢。啧啧啧。
“我一个人。”
“你若想去,过段时间放假了我陪你去。”
“不,我就想明天去。在我十六岁生日之前。”
“你认真的?”
“是的。”
“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底气十足,用力地点了点头,指着我收拾得圆鼓鼓的书包,又从我米奇老鼠的小钱包里拿出那张下午五点多到汶川的车票。
“还有呢?没了?”
“车票只能提前一天买,回来的我过去后再买。”
“那么晚才到,你住哪儿?”
“过去看看呗,车站附近总有酒店宾馆啊。”
“你以为所有地方都像市里吗?从早到晚都可以打车住宿?如果你买不到回来的车票怎么办?如果你找不到住宿又怎么办?”
“哪有那么夸张,过去看看就知道住哪儿了,实在不行可以向当地人借宿啊。”
“你不知江湖险恶,你太天真。”
四月的汶川阳光明媚,春意盎然。水磨古镇有当地的歌舞表演,饰品,肉类,水果,应有尽有。在川西我看到了更金黄耀眼的阳光。
去漩口中学的路上,遇见了一个阿姨带着她的父母来旅行。她的父亲是抗美援朝的老兵,虽然已经年迈仍然身体康健精神矍铄,登山时比我还快。他和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我安静地听着。
来不及问他们的名字,也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了,但是我记得四月的时候漩口中学废墟上油菜花开得很灿烂。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从汶川回家的,但是我记得怎么从家到汶川的。每一次转乘,去登记住宿时拿着我的身份证那个前台的阿姨愣了一下。
我记得第一次一个人住酒店我很害怕,下午买好零食饼干牛奶八宝粥回到房间便反锁好不再出门。一个人很怕,我睡觉也开着灯开着电视。
很不顺利的是半夜突然犯肠炎,凌晨突然醒来发现电视里放着今日说法的重播,吓得我不轻。
犯肠炎,没有药,在拉肚子和即将拉肚子的过程中折磨到天亮,我以为我的旅行会泡汤。
我还是坐上去汶川的大巴。在高速路上肚子咕噜咕噜开始一阵又一阵的痛,我非常虚弱非常难受。我对司机叔叔说:“附近有厕所或者有药店的话麻烦停一下。”
犯肠炎的痛只有犯肠炎的人才懂。在某个疼痛难忍的瞬间,我以为我会倒下,甚至以为自己会痛死了。
但是没有。
过了一段时间,突如其来的肠炎也突然消失了,突然消失了?!
一个人拍沿途的风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购物行走,一个人背好自己的背包,观察可靠的路人请求他们帮我拍照。一个人到酒店关灯用手机扫一遍,检查柜子床底玻璃镜子。安安心心地洗澡睡觉。
一个人的旅行没有催促紧张,想快走就快走,想停留就停留。一个人耳边不会有旁人的啁啾,你做的所有决定没有别人的左右,够清静,够自由,没有一点将就。
这是我印象中的第一次旅行,也是第一次真正属于我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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