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茕倚
鳝鱼的样子有些可怕,像蛇,尤像水蛇,浑身无鳞满是粘液,触之滑滑溜溜,又总那般雄赳赳高昂着头,因此有不少人怕吃它。但美味所在,爱吃者,也不在少数。
表哥极善捕鳝,插秧时节,夜深人静之际,他拿个手电筒,背个蛇皮袋,悄然潜入水田边,几个小时后,便逮得鼓鼓囊囊一袋。众乐乐胜于独乐,表哥总不忘给我家送一些。
大个的鳝鱼,我爸一般与老黄瓜红烧,拇指粗细的,就用来做盘鳝了。红烧尚好,与做鱼无异。做盘鳝却非同一般,颇有些惊心动魄,但因好奇心使然,我和姐姐总是在既想看,又怕看中纠结着,矛盾着。
当我爸往盛鳝鱼的盆里放一大勺盐,盖上锅盖,鳝鱼扑通乱跳之时,我们便吓得一溜烟跑了。等到再跑回来,我爸已洗净粘液,把它们放入锅中煸炒了。这时候,鳝鱼全都盘如蚊香,没先前骇人了。我爸继续煸炒,至水分收干,酥脆之际,放入姜蓉,蒜蓉,盐,味精,大量的辣椒粉,快速起锅即成。
吃盘鳝,没有勇气是不成的。看那样一条条横亘盘中,微翘尖嘴,半张半合,还真有点恐慌。我爸安慰道,这有什么要紧,吃吧,香着呢!禁不住诱惑,我和姐姐试探着开吃了。屏蔽内心各种遐想,那股子香酥,那股子鲜嫩,倒也一尝无余。
只不过那都是陈年旧事,近几年回家,盘鳝我不敢再吃,就连红烧鳝鱼,我都不再下箸。不知何故,只要一看到鳝鱼,我便想到《颜氏家训·归心》中的一段话:“江陵刘氏,以卖鳝羹为业,后生一子,头是鳝,以下方为人耳。”也不知世间是否真有因果之说,反正只要这画面浮现在眼前,我便断了品尝的念头。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偏见。儿子反驳我,盘鳝酥脆,香辣开胃,下饭好得很,不吃才傻呢。儿子他爸则说,以半碟盘鳝佐酒,不知比孔乙己的茴香豆强多少倍,岂有不吃之理?
盘鳝味美,但因吃法大有玄机,也成了某些食客的拦路虎。席上,有不会吃者,整条送入口中,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都囫囵而入,味道哪里能好?实际上,只要记住“牢牢夹住头,咬断脊梁骨,用力往下撕,抛去肠和头”这样一句顺口溜,便能轻松饕餮一番了。
说起来,盘鳝这道菜,还有一段悠久的历史呢。一日,楚成王心血来潮,下巡至甄三家,甄三夫妇倍感荣幸,可荣幸之余不免忧愁,正值午餐时刻,拿什么招待大王呢?情急之下,甄三老婆误将未杀的小鳝鱼倒入油锅,甄三将错就错,遂撒入大把辣椒、八角、姜葱爆炒。只见条条小鳝曲卷叠盘,油黄鲜酥,味香色浓,甄三惴惴不安地端将上来,请楚成王品尝。
岂料楚成王品后大喜,问这是什么菜?甄三正斟酌,随行的大夫却惊呼:“蟠虺纹,这菜形如蟠虺纹!”(楚人视蛇、鳝、蚯蚓为无足小龙,常以此作为青铜器上的饰样,并称之为蟠虺纹)甄三灵机一动,随口答道:“大王驾到,恩泽篷门,小民特试烹这蟠虺纹状之菜,尚无名,请大王赐名。”楚王夹菜举杯,赐为“盘龙鳝”,并将甄三带入宫中专做“盘龙鳝”,后来民间避讳“龙”字,更名为盘鳝。
楚灵王最爱细腰,几乎人人尽知,楚成王爱的却是盘鳝,不知又有多少人晓得?正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倘若你有勇气通技巧,鲜美的盘鳝倒是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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