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药神》:体制藩篱外的真主之光

  程勇与他大众化的名字一样，拥有粗糙而难堪的现实生活，职业平凡，物价威胁，捉襟见拙，家庭破碎。直到一个慢性粒白细胞的白血病患者的到访让他的人生有了传奇性色彩，与《一个人的朝圣》里面的哈德罗一样因收到阔别多年好友的来信而展开了精神的救赎活动。人生的陡然广阔与未知让人捕捉到体制外的存在，获得一种全新的认知方式，这让他对人生的境遇有了阔朗的思维，即对善与恶的辨证看待。这是磨难对他的塑造，使他格外迷人。

  笔者以为他的思想波折有三次明显的变化。影片前半部分是他去印度偷运低廉药品去贩卖给那些难以支付高额药费的白血病患者，并形成自己的团队组织，牟取暴利，并无新事。第一次促使他独立精神与气魄觉醒的是他被富余财富堆积起来形成一种慷慨豪迈的气质，挥洒自如的侠肝义胆。他结识了酒吧里以卖舞为生的单亲母亲思慧，两人很快成为团队合伙人。在一次贩卖大捷的庆功宴上，思慧被酒吧经理叫去跳钢管舞，程勇眉头一皱，呵斥经理，并极力维护思慧。他将大笔人民币潇然随意地扔掷在桌上，揶揄让经理跳舞。经理的愤怒在纷来沓至的金钱面前慢慢软化，不自觉地走向舞台，搔首弄姿，堆欢解衣。思慧和众人一起在轰动疯狂的情绪煽动下拍手称快，她声嘶力竭地叫好，看着经理对客人的媚态，恍惚中看见这些年来自己辛酸的历程。这次那个挤兑自己自尊的男人在舞台上甩掉了自己的身段，无疑是一次成功的报复和对自己苦难的慰藉。思慧动情地望了一眼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男人，这一刻他就是自己的天上人间，世无其二。思慧本拟身许之，程勇看见门口思慧的女儿天真神情，将自己的情欲克制在礼节中，道别离开。思慧有些失望而雀跃地合上门，难过的是没能和让自己动心的人交合，雀跃的是他是一个正派君子。盈盈娇羞，脉脉不语，宛如少女。

《我不是药神》:体制藩篱外的真主之光

  面对政策对假药的打击以及知名药物集团对廉价药品的镇压，程勇偷渡的印度药品无法在市场上正大光明地销售，而且可能会受到囹圄之灾。恐惧是一次猛烈的撞击，让某些看似合情合理的观念去指引自己追索所谓的安全区。恐惧没有丝毫美感。念及自己平生志向与家庭牵绊，程勇放弃销售廉价药品给白血病人，并将权利转交给某集团管理人。当程勇在合伙人面前说放弃后，不少人鄙夷他的软弱妥协，并认为这是对无钱付药费的白血病病人的隐形残杀。程勇内心的人道主义在现实面前收缩，并安稳地回到主流社会中。要脱离当前的焦虑与痛苦，最好的办法是设定未来前景，将未来作为出路，躲进未来里面，与此时的一切彻底告别。一年后，当他目睹自己曾经合伙的朋友因白血病而逝和黄毛为引开检查的警察而出了车祸，他的观念再次被洗牌与整合，出现了他人生第二次思想转变。人太困于僵硬的道德体制与法律约束，会失去血性，构成最无意的恶意。如果人一生中不能为心之所向不管不顾地拼搏一场，就会错失太多情意。世间的善与恶，哪能是几本教条书可以作为根本标准的呢？如若不走进每个个体的内核，知晓他们的苦衷，整个社会迟早会陷于瘫痪。就像《笑傲江湖》的令狐冲一样，当他结识到不同种类的江湖人士后，不再相信传闻中制定的正派与反派，只是坚定地相信自己对好与坏的看法。这是一种超前的态度，需要一定的心灵资历方可领略。程勇个体力量的确不能改变整个社会的运作机制，但是面对太多死亡，他的觉醒意识让他明白只要在改变就好，至于结果如何，虽不在自己可以把控的范围内，但总归比不改变的好。当他自己独立思考善与恶的关系后，世俗的条条框框已然不能阻止他冲破法律藩篱的决心，他决定再次贩药，将自己的命运置之度外，只为救人。清空自我，完成清明的存在。他自己将药价尽可能降到最低，并用自己的资金去填补不足的购药资金。他已经将贩药作为一种灵魂救赎的方式了，有着宗教般的虔诚。正如鲁米的诗道：“善与恶如何只是看似相互对立。实际上，它们是在心灵的酒肆处相遇的老友。”涉及到意识与判断问题，没有绝对的答案，都在处于变动中。

《我不是药神》:体制藩篱外的真主之光

  当他的行迹被警察识破后，他接受了逮捕与制裁。他冷冷地听着两边律师的讼词，心里却遗憾自己不能为弱势群体发声了。在法官允许自己为自己辩解时，他只是淡淡地说自己希望今后白血病人的药物前景会越来越好，语淡情深，令人动容。“一切达观，都是对悲与喜的省略。”诚如是。起起伏伏的经历让他已经洞察了人生活的本质，他活出了动物的力量，让人格牵引这种原始性的血性追随内心的渴望，最终让它引领自己前行。第三次思想观念形成固定是他在警车里面看见万人空巷的队伍为自己送行。这些白血病人来自中国各地，他们缓缓注视着这个警车窗户里面的男人，摘下他们的口罩，向程勇行了最庄重的注目礼。善恶咫尺异，他已然是真主，将大义诠释到极致，他的某些行为并不符合法律要求，却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而法律如果缺失了弹性，最终也只是利益集团之间博弈的工具而已，失去了它公平正义的属性。庆幸的是，法律网开一面，减轻了他的服刑时间，给人内心真善美的追求注入一丝贻荡清风。

  而近些年中国电影将某些社会问题慢慢搬上荧幕接受大众监督与点评，也未尝不是一种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