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我到底被婆婆抓回来了，我多想为你守节啊，我想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他们将我押进花轿的时候，我就抱定了死的决心。我哭啊，喊啊，嗓子都喊哑了，几个男人押我拜堂，我一头撞在了香案上，磕了个血窟窿，鲜血止不住地流，我想我要为你而死了，不断涌出的血多像是能洗掉我所有的屈辱，我心里禁不住有点窃喜。祥林，你开心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地下相见了。
当我醒来时，已躺在了布满花烛的洞房里，屋角落里蹲着一个憨厚的男人，他叫贺老六，他红着脸瞧着我，力气很大却很温柔。年底时，我们有了阿毛，看着白白胖胖的阿毛，我心里出现了一个声音，我想活下来了。在贺家墺，在这个与世隔绝贫穷的山里，刮着自由的清风。贺老六说：“我们哪都不去。”我重重地点头：“嗯，我们就守着这座大山。”
也许我注定是个命苦的女人。两年间，贺老六死了，阿毛被狼叼了去，大伯赶我走，我又跟着卫老婆子，满眼泪痕地来到了外面的世界——鲁镇。我知道鲁镇人是嫌弃我的，我是个寡妇，是个伤风败俗的女子，即使捐了门槛，被千人踏，万人跨也无法赎我的罪孽，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我，我于他们不如死人。我还是有自知之明，自己去死的好，可我又不敢死，柳妈说到了阴曹地府，你和贺老六都要争我，阎王只好将我锯成两半，分给你们。可我真的累了，真的累了，我想阿毛，我想看看他，摸摸他。
祝福之夜真热闹啊，祥和又欢乐，我跌倒在雪地里，篮子、破碗、竹竿散落一地，我静静地等着，我这是要死了吗？身上这么冷，可心里又安宁起来，我好像看见了阿毛喊着妈妈，蹦蹦跳跳向我跑来。我又看到了贺家墺那座山，如果人有魂灵，我想回到那里去，哪怕是去做一个孤魂野鬼也好，那个终年刮着自由的清风的地方。
活一遭吧，就这一遭……祥林嫂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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