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郑恺在接受采访时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我尽量不让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这句话就像是对我的当头一棒。
每往前走一步我都会看看自己,但最让我害怕却又无可奈何的是,我真的在慢慢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笑傲江湖》里有一段任我行和东方不败的教主之争。
任我行骂东方不败,说他在日月神教作威作福,折辱老兄弟。
后来他和令狐冲一起干掉了东方不败,再次成为日月神教的教主,帮众纷纷来跪拜。
他先是一下子就站起来,想着以前大家都是兄弟相称,无非就是一拱手的事情。
他想要制止帮众的跪拜,但他停住了。
他心里千回百转:以教主的身份和帮众兄弟相称合适吗?能服众吗?能统领日月神教吗?
然后他坐了回去,接受了帮众的跪拜。
再来下一批帮众的时候,他连站,都没有再站起来。
令狐冲那时候走到门口,回头远远看着任我行接受教众一批一批的跪拜,心里自问:
“这上面坐的到底是任我行,还是东方不败?”
任我行厌恶东方不败的做派,但最后也变成了一个样子。他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他要服众。
这像不像我们劝自己说,“现在的改变都是为了成熟”的样子。
人总是会想,如果我们想要得到什么,那一定要先牺牲什么。
所以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你去了最讨厌的相亲;为了提高业绩,你不断聚会应酬。你大可以找到千千万万个说服自己接受这种变化的理由,最后,你说这叫成熟,但我说,这叫落寞。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就是因为我们在努力生活。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找一个最安全的生活状态,努力把自己包裹在一个不会被人排斥的圈子里。
我们变得分寸感很强,在意每一个人的感受,观察每一个人的反映,对于别人的看法越来越敏感。
我们变得自我封闭,多疑谨慎,再也不像年少时一样自在肆意。
年岁越大,我们学习得越多,但始终抵抗不了环境带来的改变。它在把我们改变成最适应这个环境的样子。
也正是我们曾经都最讨厌的样子。
为什么我们变得越来越畏首畏尾?为什么我们不断妥协顾虑?这就是成年人的铠甲。
我们脱不掉,我们改不了。
后来干脆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们终于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学会忍耐,学着交际,有点世故,带点圆滑……这些以前不太喜欢的样子,我们都一点点吸收起来了。
这时候我们看看身边的环境,反问自己:这样的变化很糟糕吗?
好像也不全是。
我们学习读书二十多年,可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主观世界总会和客观世界之间有差距。
那是一段很深很深的鸿沟。
我们恐惧过,犹豫过,但无论如何都必须跨出这一步。
如果掉下去了,就是挫折。但如果爬上来了,是成长。
有的时候我们无法接受,为什么我们面对的现实里有那么多困难,每一件都逼着我们妥协改变?
我们为什么不受控制地,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最喜欢的是什么?是姑娘。
最讨厌的是什么?是婆子。
所以姑娘都要写死,不然就会成为婆子。
我们也一样,一遍遍被现实撞碎,碎的像渣子一样。
然后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把自己拼回去,躲开这个地方。
另一个,把自己拼回去,再撞一遍,直到再也不会被撞碎。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因为只有变得柔软才能不被撞碎,只有穿上铠甲才能减少伤疤。
就算我们最后撞开了这扇门,身上也一定会有数不清的裂痕。
然后在夜里一遍遍把自己拼回去的时候,我想起莱昂纳多·科恩说过的一句话。
“万物皆有裂痕,但那又怎样?
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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