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孚的诗也是一种资源

  孔孚的诗也是咱济南的一种资源

                      陈　炎

    在济南火车站，在那个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名旅客川流不息的场所，如果人们看到的不是、或不仅仅是靓男倩女教你如何丰乳肥臀、如何满足口腹之欲的广告招贴，还有一两句简单而素朴的诗句：“请教泉有多少／去问济南人的眼睛吧”；那么人们对于我们这个古老的城市，或许真能刮目相看了。

    在大明湖公园，在那个每天都有各地游客云集观光的所在，如果人们看到的不只是湖中的荷叶和岸边的垂柳，也不光是那幅尽人皆知的古老对联，再加上一两句新鲜而灵动的诗句：“竖一个绿耳／听白雨跳珠”；那么人们对泉城的景色，没准儿可以增添一点儿新的体验。

    还有趵突泉，在那个令本市民众引以为自豪的地方，如果不仅有“天下第一”、“鸢飞鱼跃”之类的碑文，再补上一两句鲜活而纯净的诗句：“掬一捧泉水／洗一洗眼睛／心也绿了”；那么人们对于这个古老的自然景观，说不定会感到更为亲切和可爱。

  　还有初夏的早晨，如果外出野餐的人们能够透过茂密的树木而看到佛慧山那高高的悬崖上刻有“佛头／青了”的字迹，其内心的喜悦一定能够补偿浑身的汗水。

  　还有深秋的傍晚，倘若登山的香客能够在千佛山的极顶处发现“我骑在鲸背上／游向荒古水天”之类的诗句，其精神的升华或许可以荡涤尘世的烦恼。

　　……在纪念诗人孔孚逝世一周年的日子里，我的脑海里冒出了上述种种不合时宜的梦想，要将孔孚先生那珍珠般的语言镶嵌在泉城济南这顶似乎有些破败的皇冠上。然而这想法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它甚至不足以引起真正反对的意见，而只是一些近乎怜悯的同情。———

  有关人士说：不够一定的级别，个人的作品是不能在公共场所中出现的。如果我们在公园里雕刻了孔孚先生的诗句，那么那些同样级别而也会写诗的人们都要求这样做的话，岂不乱了方寸？———商家这样讲：一句广告词，价值成百上千，可是这些美好而动人的诗句却无法给我们带来任何经济效益。因此，即使是官方同意这一义举，又有谁愿意出钱？

　　是的，我很明白，孔孚先生是一位生不逢时的诗人：他在一个文化贬值的时代投身于文化，他在一个没有诗意的时代选择了诗歌，他在一个金玉满眼的世界里固执地寻觅一种素朴而纯洁的境界。因此，在这个教授满街、博士遍地的时代里，他一生只得了一个副教授的头衔；在这个人人名优、个个精品的世界上，他一生只得了一个省级三等奖的荣誉；在这个家家装修、户户乔迁的社会里，他临终也只是住在那三间潮湿而破旧的小屋里……。我深知，从个人的角度而言，这些都是他自找！他活该！或者最多也只是值得同情而不值得效法的事情；但是，就社会的角度而言，难道我们真的只需要麦当劳、肯德基和皮尔卡丹？

　　常听人说，石油是资源、煤炭是资源，就连我们自身也是一种劳动力资源。但是有谁想到，对于济南的旅游事业来讲，对于泉城的人民生活而言，孔孚先生的诗也是一种享受不尽的资源。……今天，当我们走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听着商店里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流行音乐，似乎已经很难感受到这块土地上曾有着几千年的文化积淀。在所谓“后现代”的旋律中，人们行色匆匆地寻觅着街头的小报、进口的大片，似乎无暇来关心那位已经远行的山水诗人了。但是，只要我们留心，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偶尔还可以听到大地深处有一种有待开采的精神资源在顽强地回响着：“有雨丝自远古飘来／觉得出是黄河的风／我把心种在这里／开一朵紫色地丁”。

（原文1998年发表于济南日报，为纪念孔孚逝世一周年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