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时间终将眼泪和微笑混成一团,直至模糊的无法分清
“很晚了,快睡吧,晚安”羽莫,温柔的说,带着些许困意。
“好吧,晚安。明早你醒来,可能枕边会多一个人哦,难道你不怕吗”,亦凡嬉笑着,等待回应。
“不怕,真正可怕的是,醒来后,原本躺在你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羽莫这句不明由来的回应,让亦凡困惑不已,但睡意很快终止了他大脑的思绪,沉沉的睡去。
羽莫,在好友凌山的三十岁生日聚会上,第一次见到了亦凡……
因为公司展会和广告商在沟通方面出现了点问题,导致羽莫赶到聚会地点sunset bar时,已经迟了一个小时。羽莫尴尬的连连道歉,但大家怎会如此轻易的饶过她。
凌山的未婚妻,洛萱,大脑闪过一个鬼主意:“羽莫,你对一个在场的男士做一个假面的告白吧,在等你的这一个小时里,我们可闷了。大家高兴了,自然就原谅你了”
羽莫落落大方,样貌和能力都不一般,但一直单身。虽说凌山和羽莫只是同窗好友,但十多年的友情,还是令落萱不安,所以她经常顺势为羽莫“做媒”,这也并无恶意。
大家自然很乐意开启这种游戏环节,随声起哄。凌山本想镇压现场,但分秒间已被自己老婆镇压。
羽莫看到场的,都是蛮熟络的朋友,也无须摆“生人”的娇羞架子:“好吧,那我看看应该选谁哈,你们怎么都这么丑啊”
在玩笑间,乐池的乐曲,恰巧落音,乐队吉他手,摆放好他贴心的吉他,向凌山走来。
“哦,忘了给你介绍,我今天还邀请了这位朋友,他叫亦凡,一位刚刚回国的著名音乐人。我以前大学兼职演出时,认识的好兄弟,你们不知道吧,哥,当年也是玩音乐的,哈哈哈”
身着一件白色波点的棉布灰衬衫,素雅明朗,亦凡友好的伸出右手,对羽莫说“你好,我是亦凡”。
好似有一道舞台聚光灯,瞬间打在了羽莫身上,时间和空间,定格,但她大脑里的画面,却像胶片电影一样急速的倒带回放。眼眶里泛起的液体,是羽莫以为在无尽的岁月里,已不可能再出现的眼泪。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让我找这么久,为什么”羽莫的呼吸有点不稳。
亦凡一时愣住,悬在空中的手,很是尴尬。
几秒后,大家仿佛领悟了似的。“哇,羽莫,你可以拿奥斯卡影后了,演技也太好了吧,这入戏速度,专业级别了”。笑声哗然一片。
羽莫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失礼,好在大家已为她铺好“台阶”,自然伸手“你好,我是羽莫”。
她刚刚的异常反应,无关亦凡俊美与否,无关身份如何。为了这一刻,她经历了多么漫长的等待,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为要开车,大家在sunset bar只能小酌。凌山感觉不尽兴,提议11点后去他家品酒。朋友们大多出于明早工作原因,表示下次再聚。亦凡起身刚想说点什么,已被凌山抢先一步。
“亦凡,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今晚一定得留下,我们好好叙叙,我可不想再等你下次回来。”
“好吧,其实我也没这么快回美国,你放心啦,有很多时间”。
洛萱,媒婆的老病又犯了:“羽莫,他们俩今晚结伴了,我可不想做第三者,你来给我做伴吧”撒娇似的拉着羽莫的手不放。羽莫只好答应。
凌山的家,位于西城的郊区,两层复式,远离市区,环境自然优于三环内的那些“鸟笼”。室内装修现代简约,但不乏温馨格调。
本该主人待客,但性情爽郎的凌山,自己却酩酊大醉。洛萱忙着照顾凌山,也无暇顾及他人,留羽莫和亦凡在一楼客厅。电台播放着深夜的乐曲,些许缓解着这尴尬的气氛。
台几上是刚刚用过的酒杯和许多倾倒的空酒瓶,羽莫起身收拾杂物,她不想单独面对亦凡,因为她有太多的话想说,而现在不是时候,因为亦凡显然没有和她一样的记忆。
亦凡上楼,本想看看凌山的状况,而主卧房的门关着,他感觉此时敲门不太合适,只好作罢。
客房只有一间,但却有两张床。正当亦凡思考借宿问题时,羽莫也来到了楼上。
“羽莫,你也喝了不少酒,还是别开车回去了,我去楼下沙发睡,你就在楼上吧”亦凡心想虽然今晚和羽莫聊的很开心,并不生分,但毕竟男女有别,礼节总不能失。
羽莫,看了下客房,明白了亦凡的顾虑。“没关系啦,这里有两张床,不是正好吗,沙发不好睡的,除非你怕我”。
这话把亦凡逗乐了。“哈哈哈,女王陛下,你说怎样就怎样”
在简单洗漱后,他们都躺进了各自温暖的被窝里,任睡意慢慢淹没。
亦凡平静匀和的呼吸,又出现在了羽莫耳边。
羽莫静静看着亦凡的侧脸,思绪回到从前。
一场拉萨宫里的尘缘故事,已被世人遗忘,但永远留存在了羽莫的心里。
【贰】
熟睡中的亦凡感到一阵寒意,被冻醒,勉强睁开眼睛。由于室内光线不足,视线有些模糊。微亮的天光,透过窗帘渗透进来。
亦凡本能的去拉被子,却发现被子已滑落在床边。他侧身伸手够被子,盖起的瞬间,才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并且床上还睡着一个女人。女人裸露的身体,在微光的映衬下,姣好柔和,犹如白玉。
“什么情况,这是谁?”亦凡一头雾水,他按住自己的前额,努力寻找有关的记忆,但大脑仿佛被部分格式化,毫无头绪。
他靠近女人,想看清她的脸。“是羽莫,难道我们……怎么会?”
环顾四周,发现床、室内的器具及帷幔,都是明显的西域风格。
“这是哪里?”亦凡感觉有点头疼。“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叫醒她?还是算了,出去看看好了”
他想找到自己的衣服,可是屋内只有一件类似袍子的布衣,并无其他。
披上长袍,推开房门,清晨薄雾下的一条林间小径,直铺眼前。亦凡顺着小径走出几步,便发现路的尽头有一扇极其古朴的木门。
山林里的空气,在日出前很是寒凉。他只好裹紧长袍,快步向木门走去。
“门的那一边会是什么?有没有危险?……靠,还想什么呀,反正现在就已经够奇怪了,看看再说吧”
在几秒的犹豫后,亦凡用力推开了那扇带铜锁的木门。木门的转轴随即发出了一阵嘎嘎的摩擦声。门后是一个庄严堂皇的西域佛堂,在两排亮着众多烛火的佛台中间,有一处铺着蒲垫的高高佛床。此时光线充足,亦凡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衣服,就在佛床上。
当他靠近佛床,想拿回自己的衣服时,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宏亮有力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吼住了他。“你以为你能一直骗下去吗?你毁了我多年的心血,你不配继续坐在这个佛床上,把他给我绑了!”
亦凡转身,而身后聚集而来的火把形成一道强光,让他无法完全睁开眼睛,但他还是看见了一群体型壮硕的僧人正向他冲过来,穿着和他一样的长袍......
亦凡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恐未消。
“哎,原来是个梦,但这感觉也太真了吧”
他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向窗外望去,然后又看了看手机的时钟。接近六点半,虽然天还未透亮,但他已毫无睡意,下床走进了浴室。
冰凉的水,冲在脸上,瞬间挥去了梦靥的恐惧,大脑开始清醒。
“对了,刚才的梦里为什么会有羽莫……梦本来就是没有逻辑的,想这么多干嘛,切”
亦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浴室的门,看了眼另一张空空的床,终于定下神来。
“她起的可真早”
亦凡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走出客房。
对面凌山的房间,门还关着。楼下客厅,空无一人。
“原来羽莫已经走了”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拿出手机给凌山留了条简讯,然后也离开了。
【叁】
那一日,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回到家中的羽莫,在那间封存着无数记忆的房间里,静静的坐了许久。
桌面上,是一张古老而发黄的信纸,字迹已经开始模糊,但依稀还能辨识出上面的文字:
红尘如泥,而我在最深的红尘里,与你相遇,又在风轻云淡的光阴下,匆匆别离。
奈何世间未有双全法,缘起即灭,此生已空。
下一世,我会在最烟火的人间,与你相见,再不轻易说分离。
——你的佛,你的宕桑汪波
“是劫?是缘?是上天的刻意安排,还是你我的前世执念?在目光交汇的刹那,亦凡,你是否知道,我的存在,只是为了你。”
羽莫陷入了深深的记忆里。
“那一世,我是恨你的。恨你,总在日出前离去,总让我等待黑夜。恨你,突然了无音讯的无情,忘却了我们“携手天涯”的誓言。而当他们遵从你的遗愿,把你的这封绝笔和骨灰交给我,告诉我,你是拉萨宫里高高在上的转世活佛仓央嘉措时,一切疑惑有了答案。但我不愿接受,我执意的认为我们的爱情,不该这般截然而止,我选择了死亡,我选择了相信你关于来世的承诺。”
萦绕在羽莫无尽梦靥里的那段记忆,在经过了三百多年后,仍未消逝,依旧不寒而栗......
似乎一场漫长的沉睡过后,羽莫睁开了眼睛,但视线并未感受到任何光源。一股未知而浓烈的气味,非常刺鼻。她想用手捂住鼻子,刚一抬手,就撞到了一块硬物。她又试图抬腿,也无法办到。
比这黑暗更深的恐惧,瞬间侵袭了羽莫的大脑。通过手的触摸,她意识到自己正被困于一个狭小的木质空间里。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她一次次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些,但这并不容易。因为空气里还夹杂着,类似物体在泥土里腐烂后的味道,令人作呕。
当她的大脑恢复正常运作后,她回想起,她喝下了一剂毒药,药性发作时,来自体内无法忍受的剧烈疼痛,使她失去了知觉。而后的记忆,空白一片。
“难道我死了吗?难道这里是……不对,这应该是一个棺木。对,我并没有死…..”
她拼命用手拍打侧壁,用腿尽可能的去踢顶盖,希望这些敲击声能传到外面,希望有人听到。
在这生与死的边缘,她不停的呐喊,直到喉咙再无法发出声音。
由于她过于用力,棺木内的空气被快速消耗殆尽。她开始感到胸闷不已,绝望开始将她包围。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大脑产生了一个幻境:她和他,在绚烂温暖的日光下紧紧相拥,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呼吸的起伏,聆听着他心跳的声音,幸福到无法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股新鲜的空气,灌入了她的肺部,一道光照在她的脸上。长时间的黑暗,令她的眼睛无法迅速睁开,感受光源,但一个男子的声音,很真实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这口新棺木做工真不错,肯定有不少值钱的。哇,好美的女人,可惜了……”
当男子挪动她的衣服时,本能的厌恶感,促使她举起了手。
接着就听到男子惊魂失魄的喊叫声。男子跌倒在地,而后仓皇逃离。
“原来是个盗墓人”她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
在月光下,她看到了身旁同在棺木内的骨灰罐,这是她生死相依的执念。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但她相信一切皆有因果。
在她重生的十年后,一只误入房间的飞鸟,撞倒了骨灰罐。瓷罐打破在地,在散落的骨灰中,竟然有一颗色泽极其怪异的小小石子。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舍利子吗?这就是我没死的原因吗?这是你的安排吗?好吧,我会在永生的时光里等你……”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肆】
穿越光年的思念,终止在与你相遇的瞬间。转而代之的渴望,炽烈的足以燃尽一切。
公司项目庆功宴顺利开场后,羽莫终于安心的把剩余的事项交由助理处理,在宴会主桌边坐下。
一席黑色露背长裙的她,希望此时享受喜悦的大家,看到的并不是她的性感优雅,而是她为筹办这场宴会所付出的努力。宴会设在西城江滨的大型游艇上,并没有太多奢华的装饰,更多的是暖至人心的细节布置。比如她托凌山邀请来的这支爵士乐队,音乐舒缓随意,懒懒的,像是在把一个遥远的故事娓娓道来。
羽莫在享受着酒精带来的微微飘忽感时,目光自然聚焦在了乐队核心乐手亦凡身上,毫不掩饰。她仿佛看到了三百年前拉萨酒馆里,在大家面前举酒颂词,对她表达爱慕的翩翩男子,一样的毫不掩饰。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眼神交汇的瞬间,就认定了是他,那一世,所有的悲喜都关于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渴望耳边的音乐,能为他们隔开世界,将所有杯觥交错的人们定格。她渴望靠近他,告诉他一切,不再顾及许多。
“他是否会接受呢,结果会如何呢?”这首曲子《inner maze》恰巧就是羽莫的内心写照。
当乐曲结束,亦凡拿起酒杯,走向羽莫,想表示此次受邀演出的谢意。羽莫立刻收回了视线。
“羽莫,谢谢你的邀请,好久没有在国内演出了,希望大家会喜欢我的音乐。另外,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羽莫举杯喝了一口酒,为了掩藏那颗猛烈跳动的少女心。
女人是一种复杂的多面生物,如果你看不到她温柔的一面,那是因为她并不爱你。在爱情的世界里,她们的少女情怀永不消逝。无论她们在生活里是多么成熟,多么刚强。
“这场宴会办的很温馨,我喜欢这种风格”亦凡也喝了一口酒。
羽莫并没有接话,在两人几秒的沉默里,她想把“渴望”付之行动。
“我想出去走走,你呢?”
“哦,好吧,我陪你” 亦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回答。
羽莫穿上外套,和亦凡一起走出了游艇。江滨有一段长长的木质栈道,他们像是两个熟悉的旧友,不需要为了掩饰尴尬而进行刻意的交谈,就这样静静的走着,内心的情感,呼之欲出。
对岸是西城繁华的钢铁高楼,和所有大城市一样,闪耀着绚丽的霓虹灯火,为黑夜这块巨大而空洞的画布,添加色彩,注入温暖。
突然飘起的小雨,淘气的打破了他们的宁静。他们躲到了江滨公园里的一颗树下。
此时公园正播放着钢琴曲《梦中的婚礼》,路灯下如丝的细雨,仿佛乐谱一般,而乐曲的旋律,正是这乐谱上跳跃的音符。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跳支舞,你会吗?可以吗?”被情境感染的羽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欣喜的问道。
“不可以”
“为什么”羽莫愣住,失落不已。
“因为女人应该等待男人的邀请”亦凡淘气的笑了
舞蹈是西方人的传统社交方式,两人身体的距离忽远忽近,脚步一进一退。爱情的节奏,亦是如此。
雨开始变大,他们只好停住。
“羽莫,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旁边买把伞,刚才走过来时有看到一家小店,我很快回来”
“好”羽莫克服情感上的不安,理智的回答道。因为她真的害怕等待,害怕亦凡再次消失。
片刻之后,当亦凡撑着伞,又出现在羽莫的视线里时。似乎这短短的一段距离,羽莫都无法忍受,她跑进雨中,跑向亦凡。
伞下的他们,距离太近,四目相视。一股强烈的电流,控制住了他们大脑的全部思维。伞外的世界,已与他们无关。此时任何言语都是多余,亦凡只想这样吻下去,他知道羽莫也在等待。
“亲爱的游客,我们抱歉的通知您,我们将在12点时,例行关闭公园,还有15分钟的游园时间,谢谢”
公园的广播,狗血的打断了他们的情绪。两人尴尬的笑了。
一个未完成的“吻”,像人生中所有缺失碎片的故事一样,虽然不完美,但这种遗憾,更令人铭记。
“原来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
“我送你吧,可是我没开车,坐taxi可以吗?”
“嗯 ,没关系”羽莫这才想起她今晚本想说的,都还没开口,思绪有点乱了。
公园门口,雨越来越大,路边来往的taxi都是客满。
羽莫还不想离开,等车正合时宜。
突然一阵大风,伞被吹了出去,落在路边。雨太大,亦凡赶忙去捡。
“亦凡,小心!”羽莫喊道。
随即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沉闷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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