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个夜晚
少女推开天台的门，发现拦网前已经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但她并不吃惊，径直向男人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等我吗？”她轻轻把手搭上了栏杆。
男人的下颌角有着锋利的转折，优美的眼型上是深深的双眼皮皱褶。利舒认得他，侦探里不太说话的那个。他的声音显得冷淡而有力：“我发现你没有说真话。”
那天询问完证词之后，叶弈独自上天台看了看。教学楼一共有五层，下三层是教室，上两层是电脑室之类的特殊教室，五层之上还有一小段楼梯的转折通往天台，从四层以上几乎就没什么学生出没了。他按下天台门边的开关，门口亮起了一盏有些蒙尘的白炽灯，光线勉强可以支撑阅读。
叶弈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忽然抬头看到楼梯和五楼的接续处有一扇卷帘门。一个可能性从他心中升起。
“于是我联系了总务处，确认每晚八点半会有管理员阿姨手动将卷帘门放下来，早上五点再收上去。”
“同时我也测试了从教学楼走到女生寝室的时间，加上下楼时间，就算以很慢的速度走也只需要二十五分钟。”
“而你又是径直回寝室的，也就是说，就算你的记忆有一些误差，当晚在天台的你一定会在八点半和管理员阿姨打照面。你却说没有人看到你。”
“当时你回答地很迅速，想必其中一部分是真的，你一定很喜欢一个人来天台，只是没有在那么晚待过，就没有想到卷帘门的情况。”
“所以我就决定在这里等你了。”叶弈叙述完自己的推理过程，却丝毫没有感到身旁的女生有所动摇。“其实，还等了挺久的。”
利舒微微地转过身子，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谎言：“你说得对，我那天确实没有在天台。”
“所以你是凶手之一吗？”叶弈问得很和气，几乎像是在寒暄。
“并非如此！”天台的门忽然哐啷地打开，林不清三步并作两步地奔来。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凶手是乔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知不知情，但我倾向于你并不知道。”林不清好像失去了昨日对冰山美少女的耐心，说话的速度都明显加快。
“首先有以下这几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们：尸体是如何被运走的？怎么有时间再上山杀人？为何要反复清理现场？”
“如果第一场凶案中没有真正的死者，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根据小诗和小文的证言，尸体虽然一分为二，但都紧靠着一个大纸箱。我想应该是乔羽从纸箱上部露出身体，你从侧面露出腿，假造一副惨烈的杀人现场吧。当然，你们的身高体型都挺相似的。”
“所以当时其实没有人死亡，你们只要趁小诗和小文受到惊吓回去叫人时带着纸箱离开就可以了。所以我们之前尝试搬运尸体的路线完全是误区。而反复清理现场也并不是要掩盖什么，而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曾经有什么，目的是让我们相信凶杀案真的发生过。”
叶弈似乎也难得地受了一些小小冲击，他转头问利舒：“你和乔羽似乎并不熟悉，为什么要一起做这样的事呢？”
“可能因为我是个奇怪的人吧。乔羽找到我，说万圣节前夜那天想演一出恶作剧，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利舒轻松地回答。
“万圣节！”叶弈的声音不自觉抬高了一些，“这样的话确实很合理，如果小诗和小文没有跑走，也能以恶作剧为由开脱。”
“是的，后来我就回寝室了。乔羽之后做的事我并不知晓。”利舒维持着一贯的漠然。
“和利舒分别之后，乔羽就独自上山了，她是如何和周天玥约见的我还并不知道，但总之她将周天玥推落了山崖。”
“乔羽为什么要杀周天玥？”叶弈有些不解。
“这不应该是你动机侦探的分内事嘛！”林不清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拿着在山脚下现场拍摄的周天玥书包挂件照片问了她的好多朋友，终于确认缺少的挂件是一个金铃铛。”
各种记忆片段在叶弈脑中闪回，乔羽房间里的照片定格了下来：“金铃铛...这件案子和乔羽家的狗有关吗？”
“没错，据我向乔家的邻居打听，那只备受疼爱的罗威纳前段时间就失踪了。据我多方打听，周天玥有着虐待动物的爱好，她应该是设法偷走了乔羽的爱犬，毕竟乔羽的狗是养在家中的院子里，硬是想偷也绝非没有办法。”
“然后周天玥就把那条罗威纳虐待致死了。”叶弈的声音似乎有些悲伤，他亦是一个喜爱动物的人。
“并且还把金铃铛带在身上对主人耀武扬威吧。”林不清叹息一声，“虽然我不养宠物，但也能大约明白那种悲愤的心情。”
“你第二天就应该知道是乔羽杀了周天玥，为何不说出来呢？”林不清话锋一转，又向利舒提问。
利舒几乎展露了一点笑意：“我有自己认可的正义。我看过她虐猫的视频。她的死并不是一件坏事。”她坦然得几乎无法让人有勇气反驳。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乔羽妈妈会对校长表现出不满呢？”叶弈感觉自己一年的提问限额都要用光了。
“这些部分就让乔夫人亲自解答吧。”局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台之上，手中握着一个开了外放的手机。
“如果不是校长决定放开录取资格，成绩不佳的学生可以交赞助费入学，周天玥就不会成为我女儿的同学。这件事也就不会发生了。”电话那头乔夫人的声音疲惫而又不平。
“知道女儿杀人之后，我很痛苦，但又觉得她没错，布布，我家的小狗和她是如同姐弟一般的亲昵，况且女儿还告诉我，她一直以来都断断续续地遭到周天玥的勒索。本来为了息事宁人，她并不在乎付出一些小钱，但伤害她的布布使她忍无可忍，想要复仇是人之常情。那天周天玥会爽快地和小羽见面，也是小羽假意愿意给周天玥钱所以约在了后山。”
“而且我也知道，拿回布布的金铃铛会留下嫌疑，但是小羽不愿意布布有任何东西被那个女生带走。”
“您的女儿现在在哪里呢？”局长的语气依旧礼貌，似乎也并没有责怪乔羽的行为。
“出了这件事之后，我们就开始着手给女儿安排国外的新身份了。”乔夫人镇定自若。“后续您想怎么处理，我们也不会有怨言的。”
“难怪那天我们去乔家的时候，乔夫人只是点到即止的悲伤，乔先生也并不急着赶回家来。”叶弈喃喃自语。
“接下来似乎没有什么我们的事了。”林不清猛地一拍叶弈的肩膀。“我们先走吧，还要跟校长结清这次的费用呢！对了，可千万别说漏嘴我们曾经怀疑过他的事。”
两人走在傍晚的余晖下，夕阳把整个世界漆上静谧的金色。
“觉得利舒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女孩子，如果不是那一处破绽，或许她能把秘密一直带到棺材里。”叶弈感叹道，“况且她们俩并没有很熟，仅仅为了有趣这样的理由就可以合作恶作剧，实在是脱离我对人性的常识。”
“其实我觉得，乔羽才是最可怕的。”林不清略略歪了下头。
“周天玥的虐猫视频是她匿名发给利舒的，我查了IP地址。一切计划都必须万无一失。”
说着两人已经通过空桥走到了行政楼内，林不清的脸色如同翻书一般，霎时就从凝重变成了喜笑颜开：
“佣金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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