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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儿撕心裂肺地哭叫着。
“让你倒地上！让你偷懒！看我不打死你个小妮子……”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用她的大手掌不停地劈在女孩儿的脸上、头上、后背上，脚踹在女孩儿的腿上、肚子上。
旁边是一只倒在地上的胶皮尿桶，还有一大摊湿湿的尿液。
女孩儿的哭喊声引起了众人的愤怒，人们有的指责这个女子，怎么忍心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
有的叹口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唉，可怜的孩子，谁让她有个后妈呢。”
女子停止了打骂，喊着：“回家！”女孩儿边哭边拎起尿桶，跟着女子往家走。
就是这样一个童年饱受家暴、瘦弱可怜的女孩儿，谁能想到几十年后，居然能够考上魔都的大学，读硕士、博士，披荆斩棘，成为魔都著名的企业家呢？
一九六八年深秋的早上，黑龙江的一个边陲小镇，夜间已有冰冻，早晨起来，寒凉的江风抽在脸上，有些刺骨。
这个小镇坐落在乌苏里江边，与前苏联隔江相望。
这里曾经是一九五八年，开国将军率领十万转业官兵开发的北大荒农场。这些农场都是按照部队转业的番号建制的。
四年后把距离林区较近的农场一分为二，靠近平原的就近并入农场；靠近山区的成立了太阳升林业局。林业局就坐落在小镇上。
当年的小镇叫太阳升公社，它的街里都是林业局整齐划一的职工公房。
郊区都是闯关东来的农民，或林业局职工娶了农村妇女，无法落城镇户口，就近落在了这里，他们组成了公社的社员。
这里接纳了来自京都、魔都、杭城等大城市的一大批上山下乡知青。
安排在太阳升林业局的知青叫上山知青，安排在太阳升公社的知青叫下乡知青。
魔都知青林嘉，作为知青点长兼公社副书记，照例起来派活儿。她拉起围巾遮住脸颊，裹紧厚厚的军大衣，在寒凉的晨风中大踏步地走着。
四岁的影子，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吃力地拎着一个尿桶，踉跄地在田间小路上走着。
瘦削的身子，穿着肥大单薄的打满补丁的衣裤，枯黄稀疏的头发，在寒风中胡乱地摇曳着。
两个通红的小脸蛋，满是皲裂的新伤和旧痕。鼻孔下面爬着两条快到嘴边的浓黄鼻涕，就像两条毛毛虫，走几步她就往鼻子里吸一下。
放下尿桶休息的时候，就用袖子擦一下鼻涕，毛毛虫没了，留下了两条淡红的痕迹。
她想起前两天拎着尿桶走到半路，遇见一位好心的阿姨，说：“这个狠心的婆娘，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倒尿桶！”
说完拎起影子手中的尿桶倒到了路边，把空桶交给影子：“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家吧！回家你就说浇地了。”
这一幕刚好被出来拿柴火的继母看见了，影子回家没有逃脱一顿毒打。
影子凄惨的哭叫声，透过关严的房门，传进人们的耳朵。任外边的人怎么叫门，也没人开门。这让那位好心的阿姨很是内疚。
这几天，影子再也不敢把尿桶就近倒了，都是踉踉跄跄地送到菜地里。
一想到继母的大巴掌，她就不寒而栗；青紫的细瘦的小胳膊、小腿就疼痛不已；一串串眼泪挂满了瘦小皲裂的腮帮儿。
看到小朋友们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她是多么羡慕呀。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的妈妈，都那么慈祥可爱，自己的妈妈却总是打她骂她。
住在后院的奶奶，偷偷告诉她：“她是你的新妈，你亲妈死了。你现在太小，只能忍着，等你长大就好了。”
“奶奶，我还是到你家里来吧。这样我就能吃饱饭，也不挨打了。”
“傻孩子，你和弟弟过去不也天天在这吗，你妈天天骂我，你爷爷都被她气死了，你爸也管不了他。
“你要是过来，没人帮她干活了，她又得过来骂我，我也得被她气死了。”
奶奶说完，边擦着眼泪，边给影子拿个熟土豆：“赶快吃了，回家去吧！”
影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土豆，急急跑回家，生怕回家晚了，被继母发现。
可是一阵“哏哏”声，引起了继母的警觉：“死丫头，偷吃什么了？”
影子用手捂着闭紧的嘴巴，继母一个大嘴巴扇过去，影子“哇”的一声哭起来，刚吃的土豆吐了出来。
影子拎着尿桶边走边想着：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突然，一双大手伸过来，提起了尿桶。瞬间感觉轻松的影子愣了一下，抬头看见了一张美丽姑娘的脸庞。
一个南方普通话的好听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姑娘这么早，拎着尿桶，要去哪里呀？”
影子：“送到前边的地里，浇菜。”
“你这么小就干活儿，小脸都冻成什么样了？家里大人呢？”
“爸爸值夜班，妈妈死了，新妈妈在做饭，让我倒尿桶。”
姑娘把尿液浇到一棵棵白菜跟儿四周，然后一手拎着空桶，一手牵起影子的手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姑娘若有所思地抬起影子的小手，手背上全是皴裂的小口子，像一个个小线虫子爬在上面。黑的是长好的，红的是刚皴裂的。摸在手上就像麻麻的土豆儿。
影子使劲儿地往回缩手，不料露出了小臂上的青色淤紫。姑娘撸起影子的衣袖和裤腿，看到了满是伤痕的细胳膊、细腿。
姑娘怒不可揭，蹲下身，一把抱起影子，一手拎着尿桶。按照影子小手指的方向，推开影子家破旧的院门，走进乱七八糟的院子。
这里的土坯房都很低矮窄小，一般都是一间半的。因为都是过去逃荒来的，无钱盖大房子，加之房小冬天容易取暖。
也有小部分是两间的，一般都是林业职工盖的，公家给点木材补贴，加之祖孙三代人口多，他们就多盖了半间。
住在这里的林业职工，妻子儿女一般都是农村户口。
房门都很矮，个子高的人需要低头才能出入。
这是一个低矮的两间土坯房，看起来比周边的土坯房大一点儿。
孩子的父亲应该是林区职工。
“吱呀”门响引来一个高颧骨、高个瘦削、披头散发的女人彪悍的骂声：
“你这个该死的小妮子，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死哪儿疯去了？不打你是不长记性呀！”
姑娘明显感觉怀中的影子，颤抖起来。她说：“小姑娘不要怕，下来吧，我给你做主。”
姑娘对女人说：“这么小的孩子，你让她拎那么重的脏尿桶去浇地，不问青红皂白就骂她，你怎么这么恶毒呀。”
女人看见是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漂亮姑娘。惊讶地问：“你是谁呀？这小妮子跑你那里告状了？”
姑娘：“我是刚来的魔都知青，早晨出来派活儿回来，路过这里。”
女人抹了一把眼角的眼屎，走过来说：“原来是魔都人呀，这屋里皮儿片儿地（东北方言脏乱的意思）没地方坐呀。”这时屋里传来“哇哇”婴儿的哭声。
姑娘说：“以后不要让小姑娘干这么重的活儿了，她太小了。”
女人唠叨起来：“你也看到了，她还有两个小弟弟，一个两岁，一个四个月，我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他爸爸天天上班也指不上。
“让她干点活儿，还让你数落我一遍，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姑娘说：“谁家不是四、五个孩子，你看看谁家四岁的孩子，早起干活了？孩子脸蛋和小手都冻成什么样了？
“你看把她打得浑身青紫，都没有好地方。你再这样，咱们就开大会说道说道！”
女人嘎然停止哭诉，惊愕地看着姑娘：“你是谁呀？这么大的口气！”
姑娘说：“我是知青点点长兼公社副书记。你想当典型马上成全你！”
女人自知理亏，她也怕被扣上恶毒后妈的帽子，遭到批判，便默不作声了。
这时影子的父亲下夜班回来了 ，他训斥了媳妇儿，女人嗫喏着：“以后不打骂影子，也不让她干活儿了。”
姑娘对影子说：“我就在前边的知青宿舍住，我给你做主，看谁还会欺负你。”
影子看着姑娘，奶声奶气地说：“谢谢知青阿姨。”
从此以后，影子的后妈再也不敢打骂她了。
影子经常去知青宿舍玩耍。她经常得到魔都阿姨的馈赠：大白兔奶糖，漂亮的红绸头绳，改制的花布衫，还有好看的连环画本。
常常枕着魔都阿姨的胳膊，听她讲故事，有时是魔都繁华的南京路，有时是历史悠久的黄浦江，还有时是好吃的魔都本帮菜……
有时睡着了，就在魔都阿姨温暖的被窝里，嗅着好闻的香气，睡到天亮。
遇见魔都知青阿姨，让影子摆脱了继母的虐待和暴打，得到了亲人般的温暖和关心。正直善良也深深地在影子的脑海里扎下了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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