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一直是电影和游戏的热门题材。欧美以黑手党为典型,而在东亚为代表的则是日本黑帮。纹身、墨镜、断指、西装和武士刀成了日本黑帮的装点元素。
黑帮文化深深植根于日本社会中,在大量的电影、动漫和游戏作品中都有着他们的身影,像动漫《黑礁~Black Lagoon~》,PS游戏《如龙》系列以及赛博朋克2077中,也有日本虎爪帮的出现,甚至在蜡笔小新这种绿色健康的动漫里,也有着黑帮的影子。由此可见日本黑帮已经在流行文化铸下了深刻的烙印。
黑帮在日本被称为“极道”,日本警方称呼他们为暴力团。在国际上大家更为习惯的称呼他们为“雅库扎”(YAKUZA)。相传雅库扎这个叫法,是来源于日本的一个纸牌游戏。这个游戏的玩法有点类似于21点。如果你抽的3张牌加起来刚好是9点为赢。如果你运气不好,抽到8/9/3,这三张牌得分就为零。所以这三张牌就是最糟糕的牌。
893在日语中的发音和雅库扎十分接近,也意味着这些雅库扎成员是整个社会中最没用的人。这个俚语便这样流传了下来。
雅库扎的诞生跟日本社会千百年来的发展紧密的交织在一起。大化二年,孝德天皇颁布改新支招,开始了改革。不止政治和经济制度,大化改新后,也严格的划分出了良贱的身份制度。其中一些打了败仗的武士、俘虏和犯人被迫从事刽子手、屠宰、殡葬和皮革的工作。
在日本宗教的洁净观念形成后,由于这些行业长期接触血液、死亡,当时的工作环境又不怎么卫生,身上会残留一些味道,所以被人们称之为“秽多”。而另一种则是从事不正经工作的人,比如卖艺其他等职业,这些人被称之为“非人”。在江户时代,“秽多”和“非人”都是最底层的贱民,他们不能和其他人通婚,世世代代生活在对外隔绝的村庄,完全孤立于主流社会。他们所聚集生活的贫民区,在几百年间逐渐形成部落,或称之为“部落民”。
如果仅仅是歧视和排挤也就算了。部落民的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丝毫的保障。在当时如果部落民犯了过错,武士阶级的人,可以直接杀了他们,而不受任何惩罚。
为了改变这种悲惨的情况,这些部落民的后人开始寻求其他的生存方式。甚至不惜走上犯罪的道路。最早的雅库扎组织也是在这个时候兴起的。18世纪初,当时有两个职业吸引着部落民的加入,分别是“的屋”和“博徒”。“的屋”就是小贩。小贩,也就是在当时的村庄集市上设立一些流动摊位来卖商品的人。
如果只是单纯的做生意,当然没什么,但他们卖的东西质量差不说,还经常威逼利诱,强买强卖。或者把一些偷来的东西再给卖出去。
“博徒”也就是赌徒,虽然在当时赌博同样属于违法行为。不过在很多小村镇的废弃寺庙和神社里,都偷偷的冒出了一些小型赌场。雅库扎的称号也是在这个时候流传下来的。
这些赌徒长期混迹于此,得到了发财之路,经营起了高利贷等其他非法义务。为了给自己的犯罪活动提供庇护,小贩和赌徒开始建立起了各自的组织。这些组织就在集市上分配摊位,收受保护费。或者在赌场里负责安保工作。随着组织势力的不断壮大,越来越多的部落民和寻求生机的老百姓加入到了这些团体当中。他们从原来的一亩三分地开始参与去了各式各样的有组织犯罪活动。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些原本受尽排挤的人们,确实以犯罪的方式为自己赢回了尊重。
18世纪中叶,为了避免各个组织之间的争斗,又为了加强对于地方的管控,德川幕府开始承认此类的犯罪组织。一些大型组织的老大被赐予姓氏。还享有佩戴武士刀的权力。雅库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成为了一个半合法的组织。在他们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套成熟的体系架构,和西西里的黑手党相似,他们也采取了家族式的管理。
在入会时会有一个“清酒仪式”,互相喝了这碗酒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虽然大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组织的老大还是被称之为父亲,其实也就是干爹的意思。组织的成员是他的孩子成员之间都是以兄弟相称。甚至在某些组织中,如果你想加入他们,得先和原生家庭断绝关系,组织就成为了你唯一的家。其实也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加强对每个成员的控制。
19世纪60年代末明治维新后,日本社会迎来了重大改革。废除了传统的士、农、工、商身份制度后,无数人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有部分武士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开始走向了暴力和犯罪。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日本几乎动员了全体民众投入到了战争之中,整个社会也受到了军方的高压统治。传统的雅库扎也在这个时候销声匿迹,但他们很快就在战后重新改编并发展壮大。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雅库扎有着奇高的包容性,像意大利一的黑手党正式成员都必须要有意大利人的血统,其他人老老实实的当炮灰就完事了。但雅库扎不同,无论你是孤儿、流浪汉还是日本人,朝鲜人都可以加入进来,尤其是部落民。
虽然在19世纪明治政府颁发了“解放令”,给了他们平等的身份,但他们依然在此后遭受歧视和排挤。他们的后人还是无法在文明社会中找到一份正式和体面的工作。
这些不同民族,不同出身,不同遭遇,但同为社会最底层的人们汇聚于此。在雅库扎中找到了归属感,并成为了这个犯罪帮派中的中坚力量。
和所有的黑帮电影所描绘的一样,黑帮组织在发展的过程中都要面临传统和现代的冲击。靠以前的刀枪棍棒当然打不过外来的洋枪洋炮,雅库扎也知道单靠收保护费放高利贷,根本不能让组织长久的发展。所以慢慢的他们的势力渗透到日本的各行各业。
大大小小的雅库扎基本控制了日本所有的毒品交易。他们通过走私、贩毒赚取了高额的利润。有些成员伪装成经纪人去菲律宾、南美和东欧,专门寻找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告诉他们来日本当模特。通过这种诱骗的方式,把这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哄骗到日本,最后只能被迫在夜店和卡拉从事不可描述工作。雅库扎还涉足了房地产、银行,操纵股市、软件开发等高端行业。还在东南亚、美国等地经营国际的违法犯罪活动,并和日本政府搭上了联系。就连部分政客在参加选举需要财力支持时,也会寻求雅库扎的帮助。
既然是讲日本黑帮,那就不得不提一下“山口组”。受各类文化输出影响“山口组”如今在全球范围内都有着极高的知名度,它成为了日本黑帮的代名词。
甚至给不少人带来了一种日本黑帮,就是山口组的错觉。山口组成立于上世纪初,1915年从事渔业出生的山口春季,在神户市滨湖区和50名码头工人创立了山口组。他们靠着走私和垄断码头贸易顺利发家,随着成员的不断增加,让他们有能力踏入各个黑色领域。建筑、赌场、娱乐、演出、影视行业等都成为了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迄今为止三口组都是日本巨大的雅库扎组织。他们的总部位于神户市,势力范围几乎遍布全日本。而且在整个亚洲、西欧、北美等都有活动小组。根据2014年美国《财富》杂志统计,山口组是全世界规模最大、收入最多的黑帮组织之一,他们一年的收入达到了60亿美元。每年缴纳的税款占兵库县总税收的70%。一百年来,三口组共经历了六代组长,在这期间组织内部发生了多次冲突和分裂。人人都想一家独大,这反倒给了日本警方进一步打击他们的机会。在上世纪90年代开始,山口组的注册成员一直在稳步减少。进入21世纪后,日本的雅库扎组织都踏入了寒冬。根据日本警方的数据,2013年山口组的成员为28000人,到了2014年进一步降到了23400人。
说到了日本黑帮,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身上的纹身,其实日本黑帮纹身的传统就来源于赌徒。
中国古代在很早就在犯人脸上身上刺青的刑法,日本从18世纪初有了纹身的刑法。这些赌徒因为干了不少坏事儿,身上都留有纹身。后来以他们为主力的团体就把纹身看做力量的象征,身上没几个图案都不好意思在道上混。雅库扎的纹身图案多种多样,有龙、凤凰、鲤鱼个性化人物或者家族组织的纹章。这些纹身从头到脚,包括你懂得的部位。他们都是纯手工制作,拿竹子或者钢针一点点把颜料刺上去。所以这么一个庞大的工程需要耗费数年才能完成。在日本这种大面积的纹身已经跟黑帮画上了等号,在一些公共浴池都会禁止全身纹身的人入内,普通人也尽量避免纹身,以免和黑帮扯上关系。甚至连日本警方都会去找那些纹身师来调查黑帮的线索。所以这些黑帮成员以前经常用纹身一路去吓唬别人,现在都尽量遮遮掩掩,穿长袖或者高领衬衫来遮挡纹身。也就是在打牌或者参加一些集会时,露出来展示一下就行了。
还有不少日本黑帮片中都有黑帮成员,切手指的桥段。其实最早的“断指”是雅库扎内部的惩罚方式。因为在以前刀剑当道的年代,手指的作用异常重要。
手部的任何割伤或者缺失,就连刀都拿不稳。经常做菜的人都应该知道,一不小心切到手缠上一圈纱布,这把菜刀就会觉得很费劲。所以每当有雅库扎成员犯了过错,砍掉他的左手小指,这个人就很难再有战斗力。以后更得依赖组织的保护,忠心耿耿的为组织效力。后来这个残酷的惩罚反倒成为了表忠心的方式,成为了入会仪式的一道硬菜。有的人切一根还觉得不够过瘾,连右边的一起切了。至于切下来的这些断指,大多都被组织给妥善保管,每个组织都有专门的一个宝贝房,里面摆满了这些装在断指的玻璃罐。根据日本情况的统计,将近五成的黑帮成员都切掉过手指,每天都有很多黑帮分子排着队去医院急诊。
不过断指这个特点也太醒目了,哪怕是全身纹身,只要你穿好衣服,也没人知道你是黑帮。而断指就很容易被人一眼认出,在日本大力镇压这些犯罪活动时断指这个特征就帮助警方一抓一个准。所以到现在这种自残行为已经越来越少见,那些早已退隐江湖了的黑帮成员也都会去医院安装一个假手指。还有无形之中推动了日本义肢产业的发展。
但上世纪六十八十年代,雅库扎各大家族之间闹得太凶了。日本政府在90年代初就通过了《暴力团对策法》,以此来限制雅裤扎的发展。进入新千年后,更是加大了力度颁布的《暴力团排除条例》等法律,导致雅库扎成员的数量在逐步下降。但日本直到今天都没有彻底取缔黑帮,甚至都没有严格禁止加入黑帮的法律。据统计,截止到2016年,日本仍有39000名活跃的雅库扎成员。尤其是日本黑帮的三大家族山口组、住吉会和稻川会,拿着日本合法的准证,势力依然遍布全国。日本著名导演、演员北野武在他40余年的从业生涯里,参与了多部黑帮片的制作,根据他自己的回忆,在他出生的东京就不少雅库扎组织。由于时代变了,这个社会不再容忍他们靠暴力来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这些黑帮成员开始改头换面,收起了凶狠的模样和酷炫的纹身。一脸慈眉善目的给小孩发糖果,还教导他们要对家人有礼貌,俨然一副正能量大叔的模样。
直到今天,日本黑帮都还在努力洗白维护自己的形象。他们自称任侠团体,出门在外都得用敬语,甚至还发行了自己的报刊和官网。在1995年的阪神大地震和2011年的东日本大地震中,一些雅库扎组织已立刻赶往灾区进行了大规模的救援活动,并给受灾人民分发了大量的食品和物资。但归根到底雅库扎终究是犯罪集团。不少日本民众对他们还是抱有极大的抵触和反感,不光警方会给各个学校发文件,提醒学生远离雅库扎,家人也会阻止孩子们领取糖果。他们觉得这些东西都是通过犯罪收入所购买的,经常会有人自发组织穿上打着标语的衣服,就在大街上进行抗议游行。
雅库扎也成为了如今日本高龄化的重灾区,资金链被切断,危险性又高,不少黑帮为了生计,无奈去开奶茶店、拉面店。但谁会吃饱的撑着会为了卖珍珠奶茶、拉面而加入黑帮呢,所以年轻人都不愿意再去淌这趟浑水了。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黑帮成员,很多也都到了去跳广场舞的年纪。可以预见的是,在如今科技文明高速发展的社会。越来越多的雅库扎组织只能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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